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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流明隱隱猜到了結局。
「我本以為這些水手都是老實本分的人,沒想到夜裡他們把我捆起來吊在甲板上,拿走了我帶的財物,威脅我不出一筆巨款就要死在海上。他們以為作為珠寶設計師的我一定擁有很多珠寶……然而誰出門會隨身帶珍貴財物呢?」
索拉瑞夫人眼眸里閃過一絲恐懼,手指抓緊了裙子,「我最後的記憶就是被丟下了海。」
咸腥的海水覆蓋頭頂、無法呼吸的窒息感仿佛再一次籠罩了索拉瑞夫人。
殷流明看出索拉瑞夫人的僵硬,給索拉瑞夫人倒了一杯熱茶。
索拉瑞夫人喝下之後果然平復好多,感激地笑了笑,自嘲道:「瞧瞧我多麼不中用,死就死了,還這麼不甘心,非要在夢裡繼續活下去。」
她放下茶杯,輕輕挽了一下鬢邊的髮絲,「抱歉給你們造成這麼多麻煩,你們是要破除這個夢境嗎?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殷流明十分意外:「您打算幫助我們?」
死者之夢應該不會這樣容易消弭執念吧?
索拉瑞夫人嘆息了一聲:「人總不能一直做夢。」
殷流明眉頭皺了皺。
從現在這樣聽起來,這個夢境倒是能跟索拉瑞夫人現實中的經歷對得上。
鎮民和詭異的小鎮就是造成索拉瑞夫人死亡的水手們的化身、想要見到真正的太陽是索拉瑞夫人渴望從幽暗的海水中爬起、活下去的心態的代表。
殷流明從海洋盡頭的水牆下潛,最後從樹林的泥土中出來,也是索拉瑞夫人渴望復活的過程。
因此鎮民們都是詭異多變的觸手生物、祭祀真正需要的祭品也是這些鎮民。
但殷流明還是覺得有些違和。
類比上一個夢境,楚苳對鮮花焦土校園的絕大多數地區都有絕對的掌控權——因為那些都是她的夢境的演化,哪怕她也受制於自己夢境的規則,但那些規則明顯是有利於她的。
而索拉瑞小鎮上的規則,除了莊園內部,其他的可以說都對索拉瑞夫人極為不利。
甚至就連莊園內部都混入了管家,用獵蟲的毒素麻痹著索拉瑞夫人,讓她真的以為自己就是索拉瑞小鎮的一員。
更奇怪的是,按理說索拉瑞夫人的執念既然讓她衍生出了這個夢境,那她本人應該非常執著於生死才對;然而短短几句交談,索拉瑞夫人對於自己的死雖然很失落,卻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
如果索拉瑞夫人已經看開了生死,那這個夢境現在就該破了。
殷流明抱臂思索了片刻,忽然開口:「您有沒有想過,或許您現實中其實沒有死?」
索拉瑞夫人一怔。
「如果您死在了海中,並因此渴望復活,那作為造成您死亡的元兇,水手——鎮民們應該成為您壓制的對象,而不是現在這樣的……」
殷流明指了指茶杯,「管家特意餵您喝了那麼多毒液,就是不想您能想起現實中的事情。如果他只是您夢境裡的一個NPC,會想到這麼多事情嗎?」
「你的意思是……」
「這個夢境應該不只有您一個人。」殷流明直視著索拉瑞夫人,「另一個人才是這個夢境裡種種詭異之處的源頭。」
索拉瑞夫人茫然了好一會,才下意識道:「是誰?」
「我想他大概是您的管家。」殷流明道,「您記得他是誰嗎?」
「那張臉我倒是有些印象,是把我丟下海的水手。」索拉瑞夫人還是有些不明白,「可是……為什麼說我可能還沒死?」
「兩個人的夢境要耦合在一起,需要他們的執念有互通的點。您的執念是被丟下海、對生死的恐懼;而按照您的說法,這些水手是海上殺人越貨的慣犯,他會對殺了一隻肥羊有深刻的執念、執著到成為夢境嗎?」
殷流明搖搖頭,「更大的可能是他本人也處於淹沒瀕死的狀態,才和您有了共通之處。」
索拉瑞夫人更茫然了。
「這個夢境對您充滿了惡意。」殷流明環顧了一圈,「莊園和小鎮的對比,能夠看得出對方對您的憎惡、甚至嫉妒。我猜測您落水後不久,就有海軍巡航船發現了他們,擊敗他們並把您從海里救了起來。」
海軍與海盜交鋒,自然免不了死亡,甚至一整艘海盜船可能都被徹底擊沉。
現實中的索拉瑞夫人本該就此安然無恙地逃過一劫,然而卻被不甘赴死的惡靈纏上,夢境糾葛在一起,硬生生將她死死拖在了這個虛幻的小鎮上。
倘若一直沒有玩家打破這個夢境,索拉瑞夫人現實中的生命終究會日漸消散,最後真的沉沒在死亡的海底。
「至於現在,還來得及。」
索拉瑞夫人的雙眸逐漸明亮,帶著一絲不可置信,隨後深吸了口氣:「就算你騙我,我也只能賭一次了。」
殷流明笑了起來:「您不會輸的。」
……
晚上慣例在餐廳聚集的時候,殷流明發現玩家竟然又少了兩個。
其他玩家神色鄭重,還有一些人身上明顯帶著傷。
就連雷英哲的小腹都有血跡,臉色泛白地給自己上藥,宛如發生了一場大戰。
「怎麼回事?」
雷英哲的臉色很不好看:「管家趁我們不注意,把剩下的那些鎮民都吃光了。」
米安培打了個哆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