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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淵頓了頓,看向了被包圍著的貓。
然後,他閉了閉眼,攥緊了掌心。
……太像了。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謬,但是他之所以想養著這隻小貓的原因,確實是因為,它跟赫連笙太像了。
他知道赫連笙是人,這只不知名的小貓是貓。
但是無論是那雙漂亮清澈的眼睛,還是舉手投足之間的驕矜神態,他都能從小貓身上看到赫連笙的影子。
包括……
對方現在生氣跟他鬧脾氣的樣子。
自那次吵架之後,他就沒見過赫連笙。
但是他還記得當時對方的樣子。
曾經的赫連笙是明亮而驕傲的,即便是跟他生氣,眼睛裡也還是有著亮晶晶的光,鮮活而生動。
但是那一日,他就像一朵褪了色的花,眼睛裡都是平靜的衰敗。
現在……
這隻小貓的樣子,讓他想到了從前的赫連笙。
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不要嚇它。」
「要不公子您抱它吧。」阿福在一旁提議,「您剛剛抱它的時候,它不是還挺乖的麼,小貓都怕生,它應該是喜歡您。」
其實剛剛顧淵抱著貓的時候,也感覺出了它的抗拒。
但是阿福話里的兩個字觸動了他的某一根心弦。
他蹲下身,試探著將手伸向了柔軟蓬鬆的,還在生氣的小貓咪,眼裡有了一絲期待。
下一秒,對方就一爪子拍開他,在他手背上抓出了一道血痕。
*
「公子,您沒事吧?」
馬車上,阿福擔憂地看向了顧淵的手,眼裡有些焦慮。
然後,他又看了一眼一旁軟墊上懶洋洋的小貓咪。
「脾氣可真大。」他小聲嘀咕道,「毓王殿下都沒你脾氣大。」
毓王殿下連眼神都沒施捨他一個,趴在墊子上睡覺。
赫連笙剛剛是真的很生氣。
他躲那些僕人的時候,都小心翼翼地收著爪子,生怕撓到他們。
也正是因此,他分了心,行動遲緩了不少。
但是面前的是顧淵,他就不想忍了。
他不明白顧淵生前跟他過不去就算了,死後為什麼還要跟他過不去。
這一撓它用了實打實的力氣,貓的爪子鋒利,顧淵幾乎就立刻見了血。
最終,貓不敵人。
他還是被綁上了轎子,但是這一撓讓他解了氣。
左右他在顧府也可以溜出去,而且,這樣正好可以看看顧亭月那個小丫頭怎麼樣了。
想通了,他就困了。
他闔上眼睡覺,錯過了顧淵看著他時,眼底難掩的失望。
這點失望轉身即逝,顧淵垂下眼,看了眼手上的傷口,輕聲道了句「沒事」。
「可能是認生。」他道。
然後,他頓了頓,低聲道:「殿下……其實脾氣也不大。」
阿福不喜歡赫連笙,總覺得他就是仗勢欺人。
平日裡他也總嘀咕些有的沒的,但是並不過分,顧淵就隨著他去。
但是今天,他替赫連笙辯駁的念頭格外強烈。
「還不大啊。」阿福咋舌,「公子你都被逼著跟他成親了,就這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性子,要不是先帝寵著,誰受得了啊。」
顧淵抿了抿唇。
他的心底突然湧上來了一股煩躁。
「可是他屋裡的僕人都很親近他。」他低聲說著事實,「而且……他死之前,還把自己的錢給了宮裡的小太監。」
因為顧亭月的事,他一直覺得赫連笙任性過了頭。
也正是因此,即便跟他在一起了,他有的時候,還是會帶著惡意審視對方。
赫連笙在他面前的一舉一動,都像是演戲的小丑。
可是……
那袋子錢喚起了他的記憶。
他開始想起那些因為厭惡刻意被他忽略的細節,
宮裡的人說他任性,可是他從來沒有責打過下人,也沒有仗勢無緣無故欺壓過任何人。
跟著赫連笙的廚娘,說他曾經救過她,還讓她在玄鶴宮當差。
他對烏蘭嫻和顧業潭都很敬重,哪怕他們從來沒想過親近赫連笙。
當然,這一點可能是因為赫連笙喜歡他,所以愛屋及烏。
但是……
一個人的本性,真的可以因為喜歡一個人,就會改變得這麼徹底麼?
他想起了小太監眼中的感激和仰慕,對於赫連笙的死,他是真情實感地在惋惜。
他覺得赫連笙是一個很好的人。
……還有顧亭月。
「小姐今天怎麼樣?」他問阿福。
「挺好的。」阿福道,「就是還是在念叨著毓王殿下。」
顧淵的眸光一頓。
他的喉嚨口有些乾澀。
「沒有告訴她吧?」他輕聲問。
「沒有。」阿福道。
顧亭月親近赫連笙,她最近的病情剛有好轉,已經能說長句子了。因此,赫連笙身死這件事,顧府下了禁口令,誰也不會在她面前提。
「好。」顧淵應了一聲。
「公子。」
馬車停下,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顧淵一怔,抬起眼:「怎麼了?」
「前面是鄒宏濟鄒公子的馬車。」僕人小聲道,「鄒公子好像喝多了,在耍酒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