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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王赫連霄。
同樣是功高震主,手上還握著兵權,要不是上頭還有個顧淵,朝臣彈劾的對象指不定就是他。
他事不關己地沉默了一早上,心裡只惦記著自己養在郊外馬場的馬。
聞言,他沉默了一瞬,癱了臉。
「全憑陛下作主。」他打著官腔回道。
赫連笙滿意地「嗯」一聲,施施然起身離開,留下了一屋子面面相覷的朝臣。
*
朝會開了一早上,赫連笙中途補了個眠,現下倒也並未太困。
回到寢殿,福子關上了門,他穿過寂靜的大殿,走到了裡間。
隔間的書房內,顧淵一身常服,正坐在桌前幫他看奏摺。
看到赫連笙進來,他站起了身。
然後,他頓了頓。
「怎麼了,不開心麼?」他輕聲問。
赫連笙若有所思地瞧著他。
自從他登基之後,雖然他未曾要求過什麼,但是顧淵的態度還是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顧家是極重禮數的,顧淵自小也被教得很好。即便赫連笙跟他說過,私下裡,沒必要依舊以君臣相處,但是一些不敗壞氣氛的細節,他一直在堅持著。
比如,除了完全私下的場合,他的稱呼永遠是「陛下」。
就算是私下,除了床上,一般他也不會直接叫赫連笙的小名。
「沒什麼。」他收回了目光。
顧淵怔了一怔。
赫連笙嘆了口氣,上前一步,熟連地摟住了他的脖頸。
赫連笙很喜歡親吻。
不僅喜歡親吻,還喜歡黏糊糊的擁抱和接觸,很有點嘴上不說的黏人。
像是一隻認了主但依舊高傲的貓。
顧淵也是在相處中才發現這一點的。
他覺得很可愛。
赫連笙不管做什麼事,在他眼裡都很可愛。
他只是後悔。
要是他早點認清自己的心意,或許他們不至於多錯過那四年。
親吻結束,赫連笙眼底泛了些睏倦。
顧淵看著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把人打橫抱了起來,放在了一旁的軟榻上。
赫連笙不愛戴冠冕,長發就散在榻上。
他翻了個身,一身黑色滾金邊的朝服松垮,露出了白皙的鎖骨,和鎖骨上鋪陳的深淺紅痕。
顧淵看得喉嚨發緊,半跪在地上垂了眼,替他把衣襟攏上。
「今日。」赫連笙閉上眼,懶懶地道,「他們參你了。」
顧淵一愣。
隨即,他恍然。
坐到這個位置,又和帝王是這樣的關係。
他早就做好了面對口誅筆伐的準備。
他的心情很平靜。
「參臣什麼了?」
他一面問,一面手指拂過赫連笙的長髮。
像是在哄貓。
「說你,不守規矩。」赫連笙閉上眼,往他手心蹭了蹭,打了個呵欠,說話也斷斷續續,「嗯……還有,眼裡沒我這個皇帝。」
顧淵失笑。
「陛下是因為這個覺得不開心麼。」他軟聲道,「其實論理,大臣們說得也沒錯。」
赫連笙「嗯?」了一聲。
顧淵思忖了片刻。
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順他的頭髮,一邊開了口。
聲音很溫和。
「現如今,翊王掌兵權,他曾與臣有同袍之誼,而烏將軍,是臣的親舅舅。」他頓了頓,「此外,不說顧家。今年,陛下還讓臣主持了春闈,陛下給臣的恩澤,確實太過了。」
赫連笙睜開了眼睛。
他原先閉著眼,顧淵便專心地看著他微顫的睫毛。
現下,猝不及防跟一雙清透的眼睛對上。
他怔了一怔。
「我沒有不開心。」赫連笙慢悠悠地道。
顧淵心裡湧起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赫連笙開了口。
「我剛剛只是在想。」他道,「這些事,如果硬要較真,好像是我更不守規矩些。」
他似笑非笑:「原來首輔大人也這麼覺得麼?」
顧淵嘴唇有些發乾。
但是赫連笙已經站起了身。
「既然這樣。」他輕飄飄地道,「那朕便自省幾日罷。」
「首輔大人,這幾日,你就不用來了。」
*
赫連笙生氣了。
被福子接連攔在殿外三日後,顧淵想。
他有些手足無措。
他在感情上確實是有些遲鈍和缺陷。
因此,失而復得之後,他待赫連笙總是很小心。
像是在守護珍寶。
他仔細地將之前的話重新過了一遍,沒發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但是赫連笙不見他了。
他不知道平日嘴硬心軟的小貓咪生起氣來也會這麼狠心。
明明睡覺也要人抱著,時時刻刻都要和他黏在一起,卻能說不見就不見。
顧淵心裡產生了一瞬間的惶恐。
他也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只是三日,他就想赫連笙了。
想念對方撒嬌般懶洋洋的語調,想念對方身上淺淡的香氣和身體的溫度。
他抿緊了唇。
第四日,他去拜訪了另一個人。
「太后娘娘,顧首輔來了。」
玄鶴宮內,一身紅衣的獨孤雅放下手中的花鈿,有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