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赫連笙若有所思。
姓鄒。
他對朝廷的官員不太熟悉。
若是赫連衡在,可能還知道這個鄒家,是何許人。
「哎……別這麼凶。」
一旁的男人打了個酒嗝,醉醺醺地靠過來,要摟他的肩膀。
「小美人兒,我看你剛剛從芙蓉樓出來,戴著面具……是他們家的小倌兒?」
今日花燈節,芙蓉樓里的姑娘小倌兒都戴了統一的面具。
也算是應了個景兒。
赫連笙的面具是攤子上隨便買的,紋樣並不同。
但是天色昏暗,喝醉了的鄒宏濟顯然注意不到這個細節。
他打量著面前身量纖細的少年,手上似乎還有剛剛碰到他手腕時滑膩的觸感。
再加上對方露出的精緻的下半張臉,他已經斷定:
這是芙蓉樓藏著準備過些時日掛牌的極品。
赫連笙回過神,嘆了口氣。
「今天心情好。」他道,「給你個機會。」
「現在滾……」
「你可以保住你的一條胳膊。」
至於碰過他的那條,是肯定要打骨折的。
鄒宏濟這輩子沒碰到有人敢在他面前說這樣平靜又狂妄的話,愣了一愣,酒都醒了一半。
他眯起眼,打量著面前淡淡地看著他的少年,沒感覺到生氣,反而覺得帶勁兒。
他沖家奴使了個眼色。
幾個家奴會意,提了棍子就要上前。
赫連笙垂著眼,漫不經心地看地上的影子,在心裡默數:
三。
二。
一。
影子到了近前,他嘆了口氣,正要掏腰間的令牌,耳邊突然響起了個清冷的聲音。
「住手。」
他怔了一怔,抬起眼。
月色下,男人一襲藍衫,身姿挺拔如竹。
他的眉眼俊秀,鼻樑挺拔,一雙薄唇緊抿,臉上俱是淡漠之色。
這一點淡漠讓他驟然變得有些孤高,卻依舊氣質高華。
就像……
天上掛著的那輪孤月。
「你們在幹什麼?」
他皺了眉,看向周圍拿著棍子的家丁。
他看起來溫文爾雅,卻有股不自覺就讓人信服的氣場。
赫連笙回過神,饒有興趣地看著對方用眼神斥退了周邊蠢蠢欲動的家丁。
與此同時,他聞到了一點香。
那是男人身上傳來的,一點清茶似的味道。
被他這麼一打岔,鄒公子的酒算是徹底醒了。
赫連笙眼睜睜地看著他怒火中燒地打了個酒嗝,然後衝到了男人面前,卻被一隻手制住了手腕。
然後,鄒公子就變成了一條被制住卻還在瘋狂蹦跳的魚。
這個場景實在是太過好笑,以至於赫連笙非常不客氣地笑出了聲。
他一笑,男人就看了他一眼。
不過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溫聲道:
「要我報官,還是親自上門,去告訴鄒大人你今天做了什麼?」
被制住的人看著他,目光露出了些許恐懼之色。
他咬著牙:「你……」
「我說到做到。」男人淡淡地道。
鄒公子的臉色由紅轉白。
最後,他不甘地道:
「……我不動他就是了,你放開。」
男人頓了頓,放開了他。
然後,他走到了赫連笙面前。
「沒事吧?」他問。
語氣很輕,是溫和的安撫。
赫連笙看著他眼底露出的關切,準備從牆上起來的動作頓了一下。
「有。」片刻後,他勾了勾嘴角,道,「手斷了。扶我一下?」
顧淵:「……」
他看著對方明顯完好的雙臂,遲疑了一下。
不過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就要俯身:
「我送你去醫……」
「開個玩笑。」
赫連笙這回是真的笑了,直起了身。
這個笑極為晃眼,顧淵怔了一下。
下一秒,他聽到少年開了口:「你認識他?你們是朋友?」
顧淵頓了頓。
「不算認識,不是。」他道。
這是實話。
他跟鄒宏濟沒有交集。
唯一的交集,就是他聽說過對方欺男霸女的名聲。
對方願意收手,是因為認出了他。
「我想也是。」赫連笙輕聲道,「那我覺得不過癮,親自教訓他一下,你不介意吧?」
顧淵怔了一怔。
還沒等他思索出這句話的意思,少年就把他的話當作了默認,摘掉面具——
露出了一雙漂亮得近乎妖異的異瞳。
「把他給我丟湖裡去。」
他把一塊令牌丟給了不遠處的僕從,輕聲吩咐。
僕從聽到前面的話,先是不可置信,然後,金色的令牌就落到了他們的手上。
看清上面字的剎那,他們就顫抖著跪了下來。
「七,七殿下……」
赫連笙從來下的都是命令,並沒有要和人討價還價的意思。
說完這句話,他就不再搭理他們。
因為……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叫什麼名字?」
他看著顧淵,輕聲問。
片刻後,他等到了他的答案。
「顧淵,字行舟。」對方道,然後頓了頓,「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