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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先是說了一套冠冕說辭,然後,群臣就開始按照品級敬酒,絲竹禮樂,歌舞昇平。
「皇上。」酒過三巡,梁珏端起酒杯,「微臣有一不情之請。」
皇上道:「梁相直言便是了。」
「臣聽聞洛先生有通神之能,那日天濤河畔意猶未盡,可否請陛下再讓洛先生展示一二?」
洛銀河就知道,今日自己不會太輕鬆。
但他又不想鋒芒畢露。
最好,是讓眾人覺得,他洛銀河有些小本事,卻不過是小巧而已。
皇上聽了梁珏的話,也來了興致,道:「洛先生的本事可多呢,絲竹無聊……」他轉向洛銀河道,「先生讓朕與在座的愛卿,開開眼?」
洛銀河自然拒絕不得,正欲起身應對,他身側李羨塵卻先行起身,向皇上深施一禮,道:「陛下,洛先生大傷初愈,在府中還偶有咳血,通神之事,只怕太過傷神,方才殿前御道之上,梁相都看出先生身體有恙,不如讓先生將養氣力,多為陛下探尋神意吧。」
洛銀河第一次聽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
一番推諉合乎情理,更何況,洛銀河的傷,源於公主,皇上本就有愧疚,便有些猶豫。
「陛下。」梁珏的席位側後方一人起身行禮,那人是戶部侍郎,俞和安,書里寫他生活奢靡,妻妾成群,最終流連煙花賭坊,欠下巨債,身敗名裂。
如今看著,倒是人模狗樣,只是相由心生,眼神總帶著點邪淫。
「微臣前日裡和幾位學友去坊間茶館,閒言碎語間聽聞有狂徒妄言洛先生是江湖騙子,蠱惑陛下,今日還是請陛下准許洛先生展示一二,在座的同袍僚友,做了見證,若是他日再遇到妄言之人,我等好為先生辯白。」
聽完這番嚼舌根,皇上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
洛銀河起身,向皇上及眾臣施了一禮,便想離了席位,卻瞧見身側李羨塵向他抬手欲攔住他,臉上掛了一層擔憂之色。
跨步間,他手在李羨塵肩頭,輕拍了兩下,低眉向他一笑。
說也奇怪,只這一拍一笑,李羨塵本來懸著的心,便放下了大半。他忽然覺得,恐怕是自己小瞧了他。
洛銀河行至大殿當中,道:「陛下,草民確實身體不好,但和諸位大人玩個小遊戲,想來還是支撐得住的,不知哪位大人,願意講講近日的夢境,讓草民解析一二?」
皇上一聽,臉色立刻和緩了,道:「洛先生,還會解夢嗎?」
「偶得周公指點一二,不敢稱會,不知哪位大人有興趣?」
太旭殿本就是為禮宴而建,大殿正當中是個天井,天上不知何時灑下細雪,篝火跳動的光暈灑在他身上,似幻似真。他眼神溫和,含著幾分笑意,可一時間,竟沒人響應了,連剛剛帶頭附和梁珏的俞和安都不知何時悄然坐下了。
出頭鳥還是要打的。
他轉向俞和安,道:「不如俞大人講講夢境,權當遊戲,在下解得是與不是,只有大人知曉。」
那俞和安面露難色,正欲退縮,皇上卻說:「俞愛卿拋磚引玉吧,休要再做推脫。」
皇上發話,俞和安不敢再推諉,起身想了想,道:「昨日……夢的很亂,似乎是夢見……不知在什麼地方,一直上石階,卻怎麼也上不完,然後……終於到了勁頭,見到拙荊在等下官,正想上前招呼,卻突然竄出一條蛇,咬了她一口,再然後,下官就嚇醒了。」
夢,本就是心理狀態的投射。
洛銀河既知俞和安大致的品性,再聽他講完這堪稱投射教科書似的夢境,莞爾一笑,向他作揖道:「俞大人,伉儷情深,大人看重尊夫人,壓抑了自己的食色本性……只不過敦倫之事,大人莫要太過壓抑,壓得太久,傷身體。」
他語調戲謔,臉上掛著一幅似笑非笑的神色。
話剛說完,群臣堆里,已經隱隱有了竊笑之聲,俞和安更是漲紅了臉,站在席前,頗顯侷促。
這時席下已有人出言道:「洛先生好本事啊!」
「俞兄前日裡喝酒還在抱怨嫂子不允你納妾。」
「俞大人這事兒人之常情,不必害臊!」
漸而,竊笑之聲不絕於耳,又轉為嬉笑,洛銀河向俞和安作揖道:「在下無意冒犯俞大人,大人勿怪。」
說罷,他掩住口鼻,輕咳了兩聲,緩一口氣才道:「還有哪位大人願意一試?」
場下的笑聲漸止,眾人見他只聽了俞和安的一日夢境,便將他近日因懼內而不敢納妾,卻又壓抑房事的事情講的一清二楚,不禁都你看我,我又看你,不敢以身試范。
大殿內竟寂靜一片。
「洛先生,請指點老夫一二吧。」梁珏的聲音打破了凝固的氣氛。
如果不能上震天庭、那麼我將下撼地獄!洛銀河腦中忽而冒出這句話。
來吧。
他轉身看向梁珏,道:「梁大人請講。」
「老夫的夢境與俞大人也有相似之處,老夫夢見自己登階遙望,站在高處縱身一躍,躍入一片金色的湖泊中,湖水寧靜祥和,老夫身在其中,悠閒自在。」
梁珏說完這話,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先生,請賜教。」
洛銀河聽他說完,站在原地閉上眼睛,夜風吹動他的髮絲衣衫,他絲毫不為所動,在場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睜開了眼睛,道:「梁大人近日時常懷念令堂,憂思傷脾,又為陛下分憂,思慮過甚了嗎?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