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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羨塵走在洛銀河身側,問道:「今日你公務多不多?」
近來公務都不多,今年的仲秋和萬壽都沒有祭禮,最占時間的,便是皇上自從被洛銀河催眠了一次之後,便迷上了這所謂能在神明幫助下窺見內心的儀式。
時不時召洛銀河入宮,趕上心緒不定之時,也不管是何時辰,有次竟然三更半夜的讓秦更來砸門,搞得李羨塵還以為出了什麼邊塞緊急軍務。
洛銀河道:「只要皇上不召……」說罷,無奈的笑笑。
李羨塵道:「那便去春衫桂水閣照看照看生意吧。」
自從上次李羨塵將春衫桂水閣買下,二人便再也沒露過臉,反倒是又給添宇找了個事,每月月底,需得帶著府上的帳房,到閣中查對帳目。
預料之內,這館子的大掌柜掛了李羨塵的名頭,幾個月來收入節節高升。掌事凌懷安每日高興笑的比春花還燦爛,有了大靠山,又能多掙錢,誰不得意呢?
花燈初上,洛銀河和李羨塵沒帶隨侍,到了館閣之中。
不來則以,一來才發現,二樓臨街的廂閣,除了凌懷安為二人預留的一間,其餘的都已經坐滿了客人。
洛銀河幾個月沒見凌懷安了,乍一見,便又想起他當日打量自己頸間被李羨塵造作出來的殷紅一片,也不知臉上該是什麼神色,隧而朝他擠了個笑意,沒說話。
二人在二樓廂閣中坐定,凌懷安親自伺候了一些茶果點心,小菜佳釀,見李羨塵倒也無心聽他交代生意,便退了出去。
夜色漸濃,戲韻流芳,歌舞生平。
幾段舞蹈琴樂之後,花台的戲樓上,上了一出折子戲,雖並不是什麼名段金曲,可那小生小嗓聲情並茂,讓人聽著娓娓道來中,又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淒涼。
洛銀河本對戲曲爾爾,也忍不住多聽兩句,只聽他唱:「娘親本非紅塵客,奈何風花誤,流連情深處,誰知自古君王多薄倖……」
唱得是出帝王情史。
洛銀河定睛看那唱戲小生,總覺得他面熟,但這會兒他上著妝,又難以分辨。
花台戲樓前,人群本有些稀疏,這會兒被那小生這不知名的唱段吸引,人流漸而越聚越多。
洛銀河正聽那小生如怨如訴的唱述,李羨塵忽然低聲道:「你看。」
順著李羨塵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富貴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手搖摺扇,站在台下不遠不近地向台上駐足觀望,身後跟著兩名僕從。
只看背影,洛銀河便認出來了——皇上竟然微服出宮,來湊熱鬧了。
這會兒,台上更熱鬧了,上了一位花衫,她扮相極美,仙姿縹緲,手持拂塵,口中唱詞念念不忘紅塵繾綣,自怨跳脫不出塵世眷戀,毀了修行。
再看皇上,竟怔怔出神,看得痴了。待那花衫一段唱完,皇上向身後一人低聲吩咐幾句,那人便應聲到後台去了。
不一會兒,那花衫姑娘重新登台,向皇上的方向盈盈下拜,起身在台上雙腳一蹬,飄然下台,到了皇上身前。伸手在皇上腕間輕挽,便拉著他往花台上去。
想來是皇上著人給了不少賞錢。
皇上這會兒一副風流文士的做派,由她拉著,穿過人流,幾步登了台。饒有興致的想看這花衫伶人接下來有何把戲。
那花衫姑娘從後台捧著一隻錦匣上來,又從懷裡掏出一塊絲絹,言道:「小女子多謝先生的賞,請先生蒙上眼睛,從這錦匣中摸個紙條出來,上面寫了什麼,小女子便做什麼。」
這遊戲,本是青樓中恩客和姑娘們喝酒助興玩的遊戲,紙條上寫的內容或平常,或香艷,大有玩著玩著,便玩到紗帳中去的。
皇上自然是知道,微微一笑,言道:「這裡可沒有紅羅帳,你的紙條里都寫了些什麼?」
那花衫姑娘也只回以一笑,並不說話,福了福,便要將帕子系在皇上眼睛上。
一直跟在一旁的秦更覺得不妥,正要出言阻攔,卻被皇上一個手勢攔下。皇上由得那花衫姑娘一雙妙手,將自己雙眼蒙住,只覺秋風習習,帕子上都浮著一股柔緩的暗香,不由得心旌蕩漾。
他伸手入錦匣,抽出一張灑金的紙箋,交給身旁的姑娘,也不忙去解開蒙住眼睛的絲絹。
「請這位貴人和奴家玩一次鬼捉人,貴人若是在奴家數完十八個數之前捉到奴家……奴家……今夜就只給貴人一人唱曲兒。」說著,她聲音越發的小了,低低淺笑,羞紅了臉。
美人在前,即便是門面差事,也得陪她將這遊戲結束了再說,加之台下的看客跟著起鬨,這會兒若是打退堂鼓,也太掃興了。
皇上便問道:「姑娘可準備好了嗎?」
那美人「嚶」的輕笑一聲,步子極輕的退開幾步,道:「好了。」就開始數數。
這數字數的快慢,其實也全在於姑娘對恩客的眼緣,合了眼緣,十八個數即便是數上一天,也是十八個數。
二人在這花台之上捉起了迷藏,那花衫姑娘極有欲拒還迎的手段,把這二人的遊戲玩得倒是富了觀賞性。
皇上這會兒眼睛看不見,只得尋著那姑娘的腳步聲和軟語之音去找她,雖然連撲了幾個空,反倒越戰越勇,他忽而聽到身子左邊腳步低響,便尋聲去追,他去勢極快,大有一把將姑娘抱在懷中的意頭,誰料,姑娘沒抱到,卻抱上了花台上的一棵台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