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頁
賢令笑了,道:「去拿給你師父,讓他記上就是了,善信的大名叫做……」他略一遲疑,看向二人,然後笑了,道,「叫做尺千山。」
交代了這些,賢令領著二人,入了禪室,清茶奉上,三人坐定,半晌,還是賢令先開口問道:「銀河手腕的傷還沒好全嗎?」
那鴉青色長衫的公子先是看著身旁還在替他緩緩打扇的黑衣公子,笑了,才緩緩道:「好全了,只有變天的時候不適,他就總是不放心。」
賢令卻輕聲笑了,道:「當年聽聞二位成婚的消息,我還以為是假的呢,後來不曾想,當真不知都城裡多少姑娘,要羨慕死銀河了。」
洛銀河笑著看了身邊黑衣公子一眼,又轉向賢令笑道:「剛才那個姑娘是誰?」
賢令搖搖頭,道:「大約就是住在附近的施主,可能看我每日掃地,覺得奇怪吧,其實她也很奇怪,憑白在意我一個出家人做什麼。」
「但我覺得她說得對,」李羨塵終於開口了,他繼續道,「二殿下,你心裡的牽掛始終放不下。」
這話一出,賢令先是一怔,而後突然就笑了,看著二人,好半天才收了笑意,道:「幾年前,我可不信這話是出自李將軍之口。」
六年了,都變了,獨沒變的,就是牽掛和思念。
洛銀河面兒上一直是溫潤如玉,他笑道:「賢令大師,可有想過去雲遊?大師不該總圈在這方寸之地,如今已經圈的太久了。」
賢令臉上掛上一絲苦笑,道:「這話你最不該問,銀河你冰雪剔透,難道還不知道我為何只在這裡枯坐嗎?」
洛銀河給賢令又點滿了清茶,道:「在下這次來,是有個口信,要帶給大師。」
期待,瞬間滲出賢令的眼神,隨之還透出些許牽掛,他閉上眼睛,半晌才又睜開,問道:「他……聖上還安好嗎?」
洛銀河微笑著點點頭,道:「前些日子,阿塵和陛下喝了一頓酒,竟然被陛下灌醉了,從認識他到現在,這是我第二次見他喝醉。」
李羨塵笑笑沒說話,卻在心裡翻著白眼腹誹道,你怎麼不說我喝酒,他喝茶這茬兒呢。
只聽洛銀河又繼續道:「陛下,有句話托在下帶過來,」說著,他清了清嗓子,才裝模作樣的正色道,「他說『告訴老二,不管他怎麼想,朕依舊當他是兒子,給他自由,讓他愛去哪兒去哪兒,別成天窩囚在那一畝三分地兒,苦著臉掃台階。要是哪天又想回來,就趁早滾回來。』」
這話說完,賢令半晌都沒說話,摩挲著茶杯,怔怔出神,直到李羨塵又將茶換了一泡,賢令才緩聲問道:「他……銀河,那小丫頭是他派來看著我的?」
洛銀河搖搖頭,表示不知道,言道:「無論是否,陛下若是想要大師的命,早就動手了,何必如此麻煩?」
賢令忽然就笑了,笑容里依舊帶著苦澀,卻又蘊含著幾分釋然。
用過齋飯,賢令要去做晚課,安排好禪房居住,讓二人隨意,就離開了。
洛銀河坐在床沿上,聽著大殿裡的誦經聲音,心裡平靜,就也閉上眼睛打坐冥想,直到僧人們的晚課結束了,他才睜開眼睛,入眼便見到李羨塵就坐在他對面,還閉著眼睛,該是也打坐入了定。
能夠這樣定定看他的機會,確實不多,洛銀河便沒有動,看著眼前的人,和他在一起已經八年的時間了,相處的時光中滿是美好。
在他的印象里,李羨塵的面容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最初的蕭殺之氣,越發淡了。但這種凌厲的氣場褪去,就越顯得他容貌清俊秀美,那年他雪中撐傘,一襲絳紅的披風,便讓洛銀河知道何謂「公子只應見畫」,越到後來,越覺得他不僅容貌好看,心思其實也細膩溫柔。
自己……到底是何時開始喜歡他的呢?
他正胡思亂想,李羨塵舒出一口氣,睜了眼睛,見洛銀河正看著他出神,只微微笑笑,道:「早點休息吧,想看以後有的是時間。」
嘿……
這場面若是放在以前,洛銀河即便臉上不動聲色,也必得在心裡侷促一番。但此時,洛先生在他阿塵的訓練引導下,厚臉皮功夫已經更上一層樓,全不在乎,眼珠一轉,問道:「今日二殿下提了個話茬兒,我倒是真想問你。」
李羨塵歪歪頭,一臉疑惑看著他。
洛銀河道:「當日陛下賜婚,你不僅不拒絕,還以府為聘,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李羨塵挑了挑眉毛,顯然這問題是有些難度的,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想了想,才問道:「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好聽的?」
聽他這麼問,洛銀河狡黠一笑,道:「我選都聽。」
李羨塵撅了撅嘴,不知是不是抗議他這個答案,卻也沒說別的,言道:「當時未曾多想,就是覺得你值得,值得我用全部身家,換你一個安心。」
洛銀河歪頭看他,似笑非笑,皺著眉道:「這是好聽的?那真話是什麼?」
李羨塵眨眼看他,道:「真話是,好聽的就是我的心裡話。」
終於,還是把洛銀河給整不會了……呆了片刻,他突然又笑了。
李羨塵奇道:「我說正經的呢,你笑什麼?」
洛銀河連忙擺手,道:「你別誤會,我只是在想,幸虧你只喜歡我一個人。」
李羨塵臉上的表情更疑惑了,全然不知他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