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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羨塵微微愣了片刻,似乎是沒想到洛銀河在這當口,又如此親昵的稱呼自己,點點頭,出了牢門。
見他走遠了,洛銀河全然不嫌髒,在林季面前大大咧咧的坐下,神色平和的看著林季,並不著急開口。
面前這年輕人,一雙眼睛生得很好看,靈秀剔透,林季覺得,他的雙眼仿佛能窺見自己的內心,他雖從未與洛銀河單獨相處,但自從他在天濤河畔顯露異才,而後種種,讓人嘆為觀止。
林季知道,他不簡單,把李羨塵支開,該是發現了什麼端倪。
「你和羨塵……很好,老夫倒是沒想到,羨塵的歸宿是這樣的。」
洛銀河淡淡的笑了,言道:「林大人與梁珏的交易,只怕要落得滿盤皆輸。」
他的語氣篤定,讓林季驚駭,勉力直起身子,向牆後靠了靠。
洛銀河便知道他料想的不錯,林季的動作,是非常明顯的戒備和自我保護。
「如今林大人手中有籌碼,梁珏才以大人府上老小性命交換,若是他日大人身死,豈不是妻兒無依,任其宰割,到時候,梁珏斬草除根,參奏一本,抄了大人滿門,何其容易?」
過了半晌,林季才嘆道:「以你之能,既然料事如神,難道算不出來是何事嗎?」
這老頭子……
洛銀河突然牙根有點痒痒,面兒上不露聲色,言道:「下官身體不好,通神虛耗太過,吃不消的,還盼能多陪阿塵些日子。」
「但至少你知道這是一趟渾水,你既然關心他,就不該讓他踏進來。」
保護,有千萬種,林季的保護,便是讓李羨塵一無所知,可李羨塵本就身在局中,如此懵懂,早晚有一天死得不明不白。
林季慣於明哲保身,有他的生存之道,卻也有他的迂腐逃避,想當初,他最愛的女兒要被生祭河神,他縱使肝腸寸斷,也無所作為,李羨塵與那原主背著林季,定下了狸貓換太子的連環計,卻正叫洛銀河給撞上了。
他的小女兒,如今還被偷偷養在城郊,本想待一年半載之後這事淡出朝臣視野,好再想個由頭,接回來團聚。
「林大人啊……天下的好買賣,哪裡有一拍即合的?」洛銀河起身,換了一種淡漠的語氣,「大人還有個本該生祭河神的小女兒……」
李羨塵這會兒站得遠遠的,看二人在牢內攀談,見洛銀河起身,也不知說了些什麼,便看到林季突然之間,從地上跳起來,素來溫文爾雅的老師,身上的傷都不疼了似的,一巴掌往洛銀河臉上招呼過去。
被洛銀河側身閃過,老爺子還欲再動手,大有逆子不孝,今日裡非要教訓教訓的架勢,只是這第二巴掌,被洛銀河抬手扣住了手腕,下一刻洛銀河與他耳語幾句,林季的手瞬間松下來,嘆氣搖頭,頹然坐倒。
李羨塵不知所措,想去勸勸,又怕這是洛銀河的什麼激將法。
他正踟躕,卻見洛銀河轉向他,招手示意他過去。
再看林季,面兒上說不出是一副什麼樣的神色,憤怒、後悔、自怨自艾又有幾分認命。他見李羨塵到了近前,伸手指向洛銀河,顫聲道:「你二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配合得宜!」
這話,李羨塵當然是一頭霧水的。卻聽洛銀河聲音冷冷的,道:「若非阿塵想救你,我才懶得管你的死活,身為當朝重臣,管不住自己手中筆,出了事,只會逆來順受……」
李羨塵見苗頭越發不對,剛想打圓場,誰知林季前所未有的矯捷,掄圓了胳膊,便向洛銀河臉上扇去,洛銀河身子微微一抖,人沒動,被林季著著實實扇了一個耳光。
打得極重,他身子猛一栽歪,連納蓮都從領口跳脫出來。
再抬起頭來之時,他白皙的半邊臉頰暈紅一片,嘴角掛著一縷鮮血,沾住了幾根凌亂的髮絲。
洛銀河眉毛微皺,冷笑著抹掉嘴角的鮮血,道:「林大人,出氣了嗎?你和我動手,是因為知道我至少不會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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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借鑑《湘山野錄》
第42章 知道疼了?
李羨塵從來沒見過林季如此動怒,也沒見過洛銀河如此言辭刻薄。
「老師,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他不好去拉林季,只好揉身擋在二人之間。
林季斜著眼瞥李羨塵,指向洛銀河,冷笑顫聲道:「誤會?他到底給你施了什麼迷心智的妖法,你竟把納蓮這樣重要的東西給他?」
李羨塵搖頭道:「如今太平盛世,兵家立私傳信物,是大忌,索性便給了銀河,免得麻煩。」
這理由,李羨塵將玉佩贈予洛銀河的當日就言說過了,誰料林季冷哼道:「老夫說得自然不是這茬兒,當年圍城之亂,納蓮是沾著你父親的鮮血回到你手中的,這份念想,你就輕易送人了?」
竟還有這麼一遭!洛銀河只覺得不能直視頸間這塊瑩潤如水的玉……
誰知李羨塵卻道:「逝者已矣,正因為它珍貴,才要交到他手上。」說著,他看向洛銀河,不含笑意,目光卻比春水還柔。
即便沒有舉世無雙的詞彙修飾,林季心裡也明白了,自己這寡言少語的學生,對眼前的年輕人動了真心,在他心裡,滄海遺珠不及一人爾。可他終歸還是擺著生氣的樣子,恨恨的瞪著洛銀河。
想到自己這得意門生,不是和他逢場作戲,林季便有點後悔,不該將皇上繼承皇位的蹊蹺秘密告訴洛銀河,把他卷進來,若是有朝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