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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發輕鬆自在起來。
李羨塵不知他心中所想,卻察覺出他放鬆得極快,暗暗讚嘆,適應能力當真可圈可點。
「咱們猜猜與這老頭接頭之人,是哪路神仙?」李羨塵問道。
洛銀河心思轉了轉,抬眼看看他,搖頭道:「我不跟你猜,看你這樣子早就知道了,無趣無趣。」
李羨塵撇嘴暗嘆,這人怎的這麼精明,也太不好糊弄了,他確實早就知道了個大概,算準這老頭與上家接頭的日子,才拉著洛銀河出來放風的。
洛銀河見他這副模樣表情,就差在臉上寫上失望二字了,心中一動,他定是在心裡極為親信自己,才又露出這樣率性直白的神色。
他看著李羨塵這樣的神情,遙想十幾年前自己如他這般年紀時,那時他也早已孤身數年……
不同的世界,出於不同的原由,可唯一相同的是,二人在人前總是內斂。
洛銀河也曾經希望在面對某人時,可以開懷,但三十多年,他始終沒遇到那樣一個人,是以每每見到李羨塵臉上現出率性的神色,便總覺得難能可貴,想讓他在自己面前儘量將那些虛頭巴腦的頭銜都放下。
至少對著自己,他能放下戒備算計,輕鬆的活著。
忽然有些分辨不出,這種想法是出於職業病,還是不知不覺間,對他多了些在意,又或是在他身上投射了些難以言喻的情緒。
李羨塵不知道洛銀河心裡的盤算,只覺得有些悻悻,二人一路跟著老頭,見他在一條小巷子裡與一個家丁模樣的人接了銀子和一沓紙張,想來是報酬和說書段子後續的發展,便進了個院子。
於是二人轉而去跟著那家丁,終於見他進了高門大院,抬眼去看,原來是翰林院掌學士謝開文的府邸。
文人的文采,真是沒用對地方。
回將軍府這一路上,李羨塵顯得有些沒精打采,洛銀河看他這會兒就像個小孩子,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終於心中不忍,問他道:「一會兒還有什麼安排?」
李羨塵皺眉,索然無味道:「擬個摺子,向皇上參自己一本,然後,鬧點荒唐出來,給這光輝的李將軍臉上,抹些黑泥……」
看來,將軍雖然在洛銀河面前表現得稍微「年輕」了一點,但在公務上的算計,總歸是頗為持重的,適當的自污才能活得長久。
洛銀河笑了,道:「那先不要回府了。」他見李羨塵臉上現了疑惑之色,繼續言道,「春色正好,不如上街找茬兒,好讓你有些黑泥在臉上,再適合不過了。」
李羨塵一聽來了精神,問道:「有何打算?」
打算,是暫時還沒有的,不過歷來遭人詬病的過錯,不過酒色財氣、貪嗔痴,但這毛病卻又要恰到好處,簍子大了容易變成篩子,可若太小了,又不足為道。
思來想去,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名「夫人」,可不正是將軍這輩子最大的荒唐嗎?
若說顯朝都城中的銷金窟,南北各一,遙相而立。
城北艷雅樓,樓里的姑娘濃妝淡抹總相宜,有如那枝頭桃花,點紅嬌艷,又有如清波芙蕖,香遠益清。
城南的就大不一樣了,館子新開不久,名為「春衫桂水閣」,聽名字便知道,這是南風之館。妙極之處在於從「公子春衫桂水香」,到「貧家冷落難消日」,將閣中的公子們,形魂風骨,描摹的淋漓盡致,也不知李群玉知道了,棺材板子還壓不壓得住。
站在春衫桂水閣門前向里望,絲毫不見這地方有酒色彌頓之氣,只覺得仿佛到了哪家書閣畫苑門前,隱而聽聞樓閣中杳渺的絲竹之音傳來,暗香沉靜。
門口有個書童打扮的少年人,眼見李羨塵和洛銀河在門口駐足,微笑著向二人作揖,並不往裡面搶著迎,和普通妓館「遛彎兒」攬客那一套大不一樣。
饒是如此,只二人駐足的片刻功夫,便見有四五人進了門去,年老年少各不相同,穿著都富貴得緊。
對視一眼,二人進門。
門內的迎客相貌稱得上風雅,他臉上的笑意多一分昧獻,少一分便又淡漠了,正是不多不少剛剛好。他開口言道:「二位先生面生,想來沒有相熟的公子?二位趕得極為機巧,今日晚些時候映禪公子會撫琴助興,二位是在堂下過班打茶圍,還是想閣中雅居?」
這人見二人結伴二來,又是生面孔,不知二人是何關係,所以才會問是不是來過班的。所謂「過班」,其實就是來見世面的,不找這閣中的公子相陪,只是來喝茶聽曲兒,看看不一樣的人間煙火。
李羨塵從懷中摸出一錠小金元寶,遞到那茶壺手上,道:「二樓的廂閣,勞煩安排一間視野開闊的。」那茶壺見他出手闊綽,竟還依舊沒做看人下菜碟,點頭哈腰的一番作為,恭敬的接了,行止沉穩,引著二人到了二樓一間廂閣之中。
迎客的茶壺都這般風雅不俗,倒是讓洛銀河開了眼了。
廂閣的位置極好,正對著一樓的台子,這會兒台子上琴桌琴凳已經擺好了,想來那映禪公子稍待些時候便要登台。
洛銀河忍不住問道:「聽公子剛剛言語裡的意思,映禪公子撫琴極為難得?不知這位映禪公子有何妙處?」
那茶壺神秘一笑,幾乎是耳語的音量,回道:「這位映禪公子,是建策上將軍的同門師弟,家道中落,淪落至此,只獻技藝,能讓公子看得入眼,入芙蓉春帳的人,至今還未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