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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梁珏當真有意講和?不會這樣簡單。
正月十六,洛銀河一早啟程,去追李羨塵的南征大軍。他由一小隊侍衛護送,一路快馬加鞭,照這樣的腳程,七八日,便能與李羨塵匯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洛銀河第一次在冬日的山郊野外,看天上繁星皓月。雖然寒風凜凜,卻也敵不過他這會兒的興致,這樣清朗的月色,可能也只存在於書里。
他站在營帳外,見添宇和幾個侍衛忙著燒火,炊煙寥寥,郊野荒涼,唯獨周身圍著一片人間煙火,洛銀河將錦絨大氅往身上緊了緊,將溫在火上的風凌釀倒出一杯,淺酌幾口,心底便升起一股暖意。
離了皇城一日,他心底難得的輕鬆。
可老天偏要和他作對一般,片刻的嫻靜也不願施捨,忽然一聲呼哨,極為突兀,劃破了寧靜祥和。
先是添宇大喝一聲:「不好!保護大人!」
他話音未落,洛銀河只覺得眼前黑影一閃,沒瞧清是什麼東西「嗖」一下子,被扔進了篝火堆里。緊接著,濃煙驟起。
煙塵似是浪濤翻滾而來,頃刻間,眼前便一片迷濛,這會兒睜著兩隻眼睛,也如瞎子一般。洛銀河何曾見過這等江湖上的把戲,他第一反應便是俯下身子,滾倒到草叢裡,儘量趴低,免得下一刻便被人割了腦袋。
看不清便只得仔細去聽,濃煙中,兩方人似乎是已經交了手。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他手腕被一人拉住,那人附身到他近前,低聲道:「東家,快隨我來!」
正是添宇。
洛銀河由他拉著,二人避開打鬥之聲,摸摸索索到了馬匹堆里。
添宇解開一匹馬的韁繩,交到洛銀河手上,道:「東家快走!那些人都是盲的,他們有備而來,定是沖你來的!」說罷,在他腋下一托,洛銀河便借勢上了馬。
「你們怎麼辦?」洛銀河急道。
添宇往四周環顧一周,道:「顧不得許多了,小的跟著東家。」
說罷,他不等洛銀河反應,一刀背抽在馬屁股上,那馬兒吃了痛,嘶鳴一聲,如同離弦的箭,瞬間衝出濃煙。
洛銀河伏在馬背上,馬兒帶著他遠離了混亂,他回身去看,見添宇策馬跟在他身後不遠處,心剛稍稍放下,忽然身後地上一條繩索直崩起來,正絆住添宇坐騎的前腿,那馬兒雙腿一軟,直接翻了出去。
幾乎同時,添宇腳尖在馬首上輕輕一點,縱身穩穩落地,但他頃刻便被三個黑衣人圍住。少年手腕一翻,短刀在手,向其中一個黑衣人猛攻過去,三四招下來,那黑衣人被他砍倒在地,只片刻之間,他占盡上風。
洛銀河見狀,心中盤算,此時最好的選擇便是等在遠處,待到添宇料理了那幾個人,再一同前行。
誰知,他剛想帶住韁繩,又是一陣破風聲響,一顆石子狠狠打在他的馬屁股上,那馬吃痛又受了驚嚇,嘶鳴一聲,發狂似的向前奔去。
這會兒洛銀河心思逐漸冷靜下來,如今的形勢相當危險,不難看出,對方的目的是孤立他,並且他們做到了。
每當他□□坐騎稍微冷靜,那小石頭便如期而至。
定然是有個武功高手,想將自己引到某個地方去。
跑不了,又打不過,洛銀河索性遂了對方的心意,任由那人用石頭驅策著他的坐騎,看他要帶自己到何處去。
直到他屁股都坐麻了,那人依舊沒有要罷手的意思。洛銀河朗聲道:「這位英雄,不如指個方向,在下自會過去,我這馬兒的屁股都要被你彈爛了。」
話音剛落,一顆石子打在他肩頭,疼得他直呲牙。
看來那人不僅不想給他指道兒,還希望他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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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山斷崖,是個送命的好去處。
馬兒終於停下步子,洛銀河翻身下馬,展了展筋骨,夜風中,他雙手揣在袖中,孑然而立。
不遠處一人,從山崖的陰影中,現了身形。
月光下,那人中等身材,一襲黑衣,黑巾蒙面,即便如此,洛銀河也認出他腰間懸的長刀,是宮中侍衛的配刀。他緩步而來,走到與洛銀河相距兩丈的距離,停了腳步,上上下下,將他端詳了一番,言道:「你好似沒有懼意?你不怕我?也不怕死?剛才在馬上竟然跟我喊話,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你死在這,誰都不會知道,沒人給你收屍,你就和崖下那些枯樹殘枝葬在一起了。」他一口氣嘮嘮叨叨,聒噪個沒完。
「怕,自然還是怕的……」洛銀河頓了頓,道,「將在下引到這荒僻之處,看來是連全屍都不打算留下了?」
那人哈哈一笑,腳尖在地上一簇,小石子就被他激起來好幾塊,他手一揮,將石子抄在手裡,隨手向山崖上打去,只是漫無目的的亂扔。
每顆石子,敲擊在山崖上,都將崖壁打出一個小坑,他一邊打石子,一邊道:「御前當紅,倒是通透。通透的東西太多了,蘋果、翡翠、山泉都通透,今天是個好天氣,你若是死了,李羨塵要傷心的。」
洛銀河皺眉看著這人,他不禁腹誹,這作者書里的人物怎麼儘是心理問題,要是開個心理診所,可能比當官還來財。
片刻,他又回了心神,暗罵自己命都要沒了,還有心思想這些,穩定住心神,他向那人道:「在下都要死了,不如就讓在下死個明白,閣下功夫這般俊,師承何人,不僅身手好,心思也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