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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一番商議,最終還是決定,姜搖光和李羨塵夜探莊院,見機行事。
洛銀河毫不意外,他心知自己幾斤幾兩,去了只怕也是添亂,倒不如在客棧待得清閒自在。
夜深了,添宇和墨為各自回房歇息。洛銀河獨自在客棧的天字上房中,人一少,房間便顯得寬大空曠起來,夜風吹著窗外的樹,沙沙作響,沒來由的,洛銀河心慌了。
隨即他覺得自己頂著一副二十幾歲的皮相,到底還是上了些年紀的心思,怎的就胡思亂想起來。
風,透窗吹進屋裡,裹著一股潮濕的泥土氣息,眼看天要下雨了。
他正獨自坐在窗前出神,房門忽然被推開——
洛銀河從未見過李羨塵如此狼狽的模樣。他被姜搖光架著,身子半點提不起力氣,見了洛銀河,嘴角勉力扯出淡淡的笑意。洛銀河大驚,忙上前幫姜搖光將人扶住,道:「這是怎麼了?」
李羨塵撐著精神,言道:「沒……什麼大礙,」又轉向姜搖光道,「你快去將三少宗主接回來,免生麻煩。」言罷,腳下無力,一頭栽在洛銀河懷裡。
但將軍的身量高挑,雖然精瘦,卻重的很,把洛銀河撲得一個栽歪,倒了兩步腳,才將他扶穩。
姜搖光幫著將人挪到床上,撂下一句,回來定負荊請罪,便匆忙跑了,想來是去哪裡接姜天璣去了。
只剩下二人,屋裡很靜,洛銀河踟躕片刻,要去叫添宇過來,卻被李羨塵拉住手腕,道:「傷得不重,已經服了解藥,方才只是因為藥力發作才沒力氣,叫了那小子來又要大驚小怪吵得不得安生,你幫我打一盆熱水來便好。」
洛銀河從沒經歷過這種事情,見李羨塵雖氣力不支,倒比剛才醒神了些,他怎麼交代,就怎麼聽唄……
於是,麻利兒的弄了一盆熱水來。
再進屋,他又嚇了一跳,剛剛李羨塵穿著深色的衣裳,身上的血污並不明顯,這會兒他正緩緩的將衣服脫下來,他胸前扣著三枚拇指粗細的鋼釘,釘頭整支沒進肉里。
李羨塵見他進來,聳肩笑了,道:「我把事情想簡單了,本來以為□□就好,沒想到這釘上都是倒鉤,得將傷口割開些。」
說得事不關己,洛銀河一縮脖子。
下一幕,只見李羨塵自顧自的脫了上衣,好像割的不是自己的肉,鮮血順著他皮膚淌下,將舊時征戰得來的疤痕又暈染了殷紅一片。
見洛銀河直愣愣的看著自己,他忽然眉頭蹙起,抽一口冷氣「哎呀」一聲,道:「銀河,你來幫我吧,我終歸還是手有些抖。」
還有精神裝相,想來是沒大礙。
洛銀河有些哭笑不得,將那盆水放在他面前,搖頭道:「不成不成,你手抖,我的手便得搖成篩子,我還是叫添宇來幫你吧。」
李羨塵忙道不必。
接著仿佛自言自語一般,他喃喃道:「你被聖女重傷那日,強撐著精神,把匕首藏在袍袖裡,想做什麼?可不像是手軟的樣子。你的狠,都用在自己身上嗎?」
洛銀河一怔,那日他動了若是李羨塵要以命換命,他便自行了斷的念頭,本以為無人知道,沒想到,他竟看出來了。
洛銀河沒話了,靜靜的看著李羨塵自行封了穴道,熟練的剜出三根鋼釘,包好傷口,吃過藥,才幫他將身上的血污和汗漬都擦掉,換上乾淨衣服,扶他躺下。
到底還是傷得不輕,加上藥力鎮定,沒片刻功夫,他便沉沉睡去了。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細雨,一聲聲,滴落在空階,洛銀河斜倚在床腳,聽著雨聲,心裡盤算近來發生的種種,不知何時,也睡著了。
第二日,天色微明,李羨塵便醒了,他習慣如此,藥效過了,傷口灼痛。睜眼便見到洛銀河斜倚在床腳,雙手抱懷,松松垮垮的披著一件細絨斗篷,正睡著。
這人只要將眼睛閉上,便是一副人畜無害極為單純的模樣。
他這是……守了自己一夜嗎。
本也睡得不沉,又何況李羨塵畢竟受傷動作不靈便,他只微微一動,洛銀河便醒了。見他正自顧自的挪起身子,洛銀河忙起身,在他身後壘起兩個墊子,問道:「如何?可有什麼不妥嗎?」
李羨塵搖頭,問道:「司星祭司回來了嗎?」
洛銀河道:「想來是沒有的,你怎的傷成這樣?」
但那人似乎並沒有要細講的意思,只訕笑道:「被雁啄了眼,大意了。」隨即,皺起眉頭,道:「你幫我叫添宇來,照理說,司星早該回來了……」
洛銀河應聲去叫人,拉開房門便見到姜搖光站在門前正欲扣門,他手裡提了個金絲編制的小簍,身後跟著姜天璣,有些憔悴。
見二人無恙,洛銀河鬆了口氣。
姜搖光進屋,先將金絲簍放在桌上,隨後和姜天璣一起向李羨塵行了一個族中大禮,道:「多謝李將軍涉險相救,如今將軍的暗算之仇已報,我族中的叛徒,也已正法。」
說著,他將那金絲小簍打開,裡面竟是一顆人頭,那人一副死不瞑目的驚詫表情還留在臉上,正是開炎祭司。洛銀河乍一看見,胃中一陣翻騰,險些吐出來,忙別過頭去不看——因為那人頭上密密麻麻爬滿了蟲子。
這是蒂邑族對待叛族之人的懲罰——萬蠱蝕身。
看到這,洛銀河心知蒂邑族的差事算是了了,但……皇上的密旨,還未執行,更有甚者,梁珏暗通外族這事,隨著開炎祭司伏誅,線索斷了一頭,果然得失總如雙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