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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還請夫人退後幾步,我們這就為大帥拔箭。」
血噴涌而出的剎那,苗蘭顧不得軍醫的叮囑,飛奔上前,跪在塌邊,伸手便想捂住燕昭的胸口,卻又顫抖著手縮了回來,她眼都不眨地看著軍醫為燕昭處理傷口。
殷紅的血,刺得她眼生疼,淚水在眼眶打轉兒,她咬牙忍著不肯讓眼淚掉下來。
軍醫們全都小心翼翼全神貫注地為燕昭處理著傷勢,其中一個中年軍醫,兩指搭在他脈間,一直觀察著他的脈象。老軍醫替燕昭處理傷勢,另一個年輕些的軍醫在旁邊打下手,遞藥遞紗布,幫著上藥包紮。
苗蘭睜大眼看著他們忙碌,透過血色,她眼前閃過一幕幕與燕昭相逢相識相處的畫面。
戎州安寧初相逢,昏黃的燭燈下,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門口,那一眼對視,或許註定了一切。
之後岷州相遇相識。
正月十五上元節,滿城燈火,長街喧囂,他在燈影里看著她,揚唇淺笑。
也許在那一刻,她就動了心。
再之後從秦州到戎州,又從戎州到荊州。
這三年來,她跟在他身邊,看著他起起落落,陪著他經歷了大大小小無數的戰役,攻夷陵,奪荊州,拿郢都,收江城。
每一次,他都會受傷,大傷小傷無數,只是他都會輕描淡寫地說不礙事。
他不願意讓她擔心,也不願意讓其他人為他擔心。
兩年前從岷州回到郢都,他當著三軍將士的面宣布了他們二人的關係,那天全軍將士跪下高聲喊她夫人,當天火頭營熱熱鬧鬧地做了流水席,所有將士從早吃到晚。
他說等平定亂世天下一統之後,再風風光光迎娶她,這話他是當著全軍將士的面說的,不單是說給她一個人聽。
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在給她承諾。
老軍醫處理完了燕昭胸口上的傷,好在有驚無險,並未出差錯。
他顫抖著手擦了擦額上的汗,戰戰兢兢地往後退開一步。
「夫人,大帥乃有福之人,暫無性命之憂。」
這句話等於給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顆定心丸,然而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又讓所有人的心都高懸了起來。
「只是三日後,大帥若沒醒來,怕是就凶多吉少了。」
「不會的,他一定會醒來的。」苗蘭急忙接話,連連搖頭,「不會有事的,他不會有事的。」
幾個軍醫暫時退了下去,然而都沒敢走開,全都在偏廳候著。
老軍醫每隔兩個時辰,就得來給燕昭換一次藥。
軍醫們退出去後,奚雲也退了出去,並遣退了一干人等。
何遇跟聶羽帶著人守在門外,兩人如門神般一左一右站在門旁。
屋裡瞬間靜了下來,苗蘭趴伏在床邊小聲哭泣。
她想去拉燕昭的手,然而看著他纏滿紗布的兩隻手,上面侵著點點血漬,無一處是完好的,心口一澀,鼻頭髮酸,哭得更厲害了。
「燕昭,兩天後你若是沒醒來,我立馬離開你的軍營,去衛臨軍中。」她嘴上說著狠話,心裡卻難受得要命。
軍醫說的是三天,她特地往前說了一天,因為她害怕。她怕燕昭再也醒不過來了。
燕昭渾身都是傷,除了臉上沒有太重的傷,只有幾道細小的劃痕。
她低頭親吻著燕昭的額頭,動作很輕很柔,從眉心到鼻尖再到他緊抿的薄唇。
「你說過等平定亂世後,就風風光光地娶我,你還說要帶我去長安,帶我看盛世長安的風貌。我一直等著的,你要是醒不來,我就只能找別人了。我這個人向來世俗,不可能守你一輩子。」
她語氣平靜地說著話,眼底噙著淚,眼眶泛紅。
燕昭看著身邊堆疊成山的屍體,滿目血色。
衛家軍全部戰死,只剩他一人還在與敵軍戰鬥。
他渾身都是傷,血就沒幹過,一身銀甲已染成了血紅色。
然而他卻已經感覺不到疼了,早已疼得失去了知覺。
但偏偏聽覺卻很清晰,他清楚地聽見千軍萬馬的聲音,聽見敵軍興奮的咆哮聲,而在這些聲音中,他似乎聽到了一個女人哭聲。
那女人一邊哭,似乎在一邊喊他。
女人?為什麼會聽到女人的聲音。
他衛昭一生未娶妻,臨到死卻聽見了女人在為他哭,難道這就是他沒娶妻的遺憾嗎?所以才會在即將陷入死亡的剎那,潛意識裡想要個女人。
「燕昭,外面下雪了,很大的雪,好冷呀,你抱抱我好不好?」苗蘭側身躺在燕昭旁邊,「我想被你抱在懷裡,你身上熱,想念你的溫度。」
燕昭?燕昭是誰?
他突然感到身體疼痛欲裂,這一刻,所有感官都活躍了過來,痛感襲來,清楚又激烈。
是的,他想起來了。
只是這一刻,他竟然分不清究竟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所以他到底是衛昭還是燕昭?
第93章 餵水
夜裡的雪越下越大, 冷風嘶吼著,像是要把天幕扯碎。
臨近子時,三位軍醫過來替燕昭重新換了藥。
這次換完藥後, 三位軍醫都沒走,全都在屋裡守著, 就怕燕昭後半夜出事。
無論是發高熱, 還是別的情況,他們都不敢怠慢。
畢竟燕昭的生死,關係著整個荊楚,甚至於半個天下。www.919y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