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
看來臨清筠真的很想殺了他呢。
或許下次,他真的會死在臨清筠手裡。
墨玄嶠知道,臨清筠每對自己動一次手, 就說明他心底那根弦繃得更緊了一些。
他已經開始期待臨清筠再也壓抑不住內心那些惡念,無法在江殊瀾面前裝翩然君子時的模樣了。
江殊瀾會覺得害怕, 忍不住逃離嗎?
她會想要離開臨清筠, 轉而尋找更好、更自由的庇護嗎?
到那時,或許她就再也找不到理由繼續留在這個滿是陰謀與算計的地方了。
墨玄嶠看了看自己鮮血淋漓的傷口, 無奈道:
「衣服成了這樣, 看來今晚是沒機會再去見見她了。」
墨玄嶠渾不在意地左右動了動脖子,漫不經心地走到范明真身邊。
「死了沒?」
范明真一言不發,滿目警惕地看著他。
「怎麼?擔心臨清筠走了之後,本王還是會殺了你?」
墨玄嶠語帶輕嘲道:「本王還不屑親自對你動手。」
他不會像臨清筠一樣, 自降身份殺這種卑賤如螻蟻的人。
讓一個人死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種。
臨清筠那種太暴虐了, 他喜歡更斯文,也更有趣一些的。
墨玄嶠朝范明真抬了抬下巴, 問:「你說,皇帝還能留你活多久?」
旁人只以為雲月公主被寢宮的火傷著了, 今日一直作壁上觀的墨玄嶠卻知道範明真對江柔做了什麼。
「我與四皇子似乎並無仇怨。」范明真嗓音沙啞著說。
「的確,」墨玄嶠認真點了點頭,「所以本王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范明真蹙眉看著墨玄嶠。
他仍被綁得緊緊的, 渾身濕透, 凌亂的頭髮上也纏了荷花缸里的雜草, 眼睛被水刺激得發紅髮疼,整個人像是條喪家之犬。
而他眼前的墨玄嶠也好不到哪兒去。
鮮血已經洇濕了墨玄嶠胸膛的衣料,他風輕雲淡的神情也掩不住周身濃重的血腥味。
受了重傷,墨玄嶠卻並不急著處理傷口,反而留在這兒與他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墨玄嶠的手指慢慢在荷花缸的邊沿徘徊著,像是為迷路孩童指路的好心人似地告訴范明真:
「今夜在宮宴上,唯陽公主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先帝留下了一道賜婚聖旨,認下了當年先帝為她指的婚事。」
范明真一時有些怔忡,「她怎麼會……」
難怪臨清筠忽然想殺了他。
墨玄嶠耐心道:「如今也只有她手裡那道聖旨,能從皇帝的殺意之下保住你的命。」
「范大人,你想活嗎?」
「還是說,其實你已經甘心爛在這口缸里,不準備往外爬了?」
不待范明真回答,墨玄嶠悠然抬手,用方才臨清筠施加在他脖頸上的相同力道禁錮住范明真,掐得他無法開口說話時墨玄嶠才又循循善誘道:
「想活的話,就去求她,去當她的狗,乞她再憐憫你一次。」
見范明真被窒息和羞辱逼得面色通紅,目眥欲裂,墨玄嶠才俯首在他耳畔輕聲道:
「去試試,看你能斗得過她身邊那條惡狼嗎?」
「當然,若你覺得已沒必要再垂死掙扎了,我也可以送你一程。」
「定會比臨將軍的方式溫柔些。」
*
暗夜裡,四處闃然無聲。
臨清筠從夏答那兒拿了藥物迅速重新處理好傷口,確認看不到任何血跡後,才循著江殊瀾的方向過去。
找到江殊瀾時,臨清筠發現她正蹲在一條宮中小徑旁,低垂著腦袋不知在看什麼。
邢愈肩上正扛著一具被裝在麻袋裡的屍體,沉默地守在離江殊瀾不遠的地方。
臨清筠經過他時低聲道:「繼續去做公主吩咐你的事。」
邢愈低頭應道:「是。」
臨將軍來了就好。
從冷宮出來後沒走多遠,邢愈就發現公主的狀態有些不對。
先是默默站在宮牆下的陰影里流了會兒眼淚,又有些腳步不穩地往御花園的方向走。
但經過御花園時公主並未進去,而是越走越偏,最後在這個分岔路停了下來。
邢愈不能逾距去干涉公主的事,又不放心直接離開,便只好不遠不近地護衛著。
臨將軍來了後他就可以按照公主的吩咐,把這個太監的屍體送去皇后的寢宮。
臨清筠垂眸看了會兒江殊瀾孤零零的背影。
她正抱著膝蹲在一株不知名的花前,背對著一切,把臉藏在陰影里。
臨清筠感覺得到,她很難過。
像一隻可憐的,被遺棄在路邊的受傷小動物。
可她這麼難過失落的時候,也沒有選擇回到他身邊,而是寧願待在這裡。
臨清筠眸中情緒沉斂,難以抑制地回想起墨玄嶠那些刺激他的話。
他沒有擁有過完整的她。
是因為他也並未用最完整真實的自己面對過她嗎?
臨清筠緩緩鬆開緊攥已久的手,無聲邁步走近,在江殊瀾身邊蹲下後溫聲問她:
「怎麼了?」
嗅到她身上微乎其微的血腥味,臨清筠眸色漸深。
甫一聽見他的聲音,江殊瀾眼神有些渙散的眸子裡便落滿了細碎的星芒。
「你來啦?」
她心裡升起歡喜,說話時的尾調也不自覺微微上揚。www.919y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