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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千千心跳如擂鼓。
她無意識地抱緊師姐的腰,像不知所措下想要抓點什麼依靠,只把腦袋埋到對方背上強迫自己深呼吸。
不能著急,現在不能著急,她得好好想一想有可能的情況,現在反過來看,說不定……說不定師兄其實比她更早明白個中關卡。
他前些時候的異樣,那天同她講過的古怪言語,還有昨日提前預知般告訴她今日要晚些時候再通靈訊……
可師兄明明早就知道,為何不告訴她呢?
她覺得自己的心在絞……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十分煎熬的一段時間,又似不過轉瞬,師姐忽然在前頭道:「糟糕……」
柳千千猛然抬頭,借著冷清月光已經隱約瞧見了鏡湖。
巨大的湖面澄澈如鏡,月色似銀流淌,然環抱著這面銀鏡的雪峰卻在濃墨夜幕中化作張牙舞爪的詭異魅影,仿佛潛藏了無數暗處的貪嗔痴念,想要吞噬這片安謐。
「雲山崖被封了。」
什麼?
以槐師姐縱著機關鳥逐漸下落,暗影中,雲山崖尖銳的輪廓逐漸清晰,然而她們的動勢被阻到一半,明明距離崖頂不過十幾丈,可機關鳥的前喙似是啄到一層此前並不存在的光膜,只碰上時才會盪出一圈金色光暈。
「聖樹通靈陣?」柳千千自覺這景象十分眼熟,很快聯想到了師兄的院外相似的禁制。
師姐面色凝重,沉聲肯定了她的想法:「聖樹通靈陣闖不動,往常只有師父和掌教大人能過,我們……我們先在此處等——千千!」
一道銀光閃過,錨鉤拋出,謝以槐只覺得機關鳥鳥身一輕,原本在她背後坐著的少女已是凌空躍起。
意識到對方要做什麼,她伸手想去撈人,卻只擦過了她的半片衣角。
「師姐!這陣於我應是無阻,我先下去看看!」
那道向來軟和的語音帶了種古怪的偏執決絕,長長的蛇骨辮從她眼前划過,鵝黃裙衫微揚。
對方撞上聖樹通靈陣時果真似沉入水中般激起圈圈金色波紋,整個人直直穿了過去。
謝以槐眼見得那道身影如綴尾流星般下墜,氣得猛錘了一把機關鳥,大聲怒道:「你——笨蛋!你跳什麼!好好說話我把機關鳥給你不就好了!」
一通怒吼完,這傢伙竟還余出空閒在半空中遙遙回了她一句:「我記下了!」
只臨到一個極危險的距離,對方再次甩出小弩機上的錨鉤鎖向崖壁,反覆借力,最終隱沒在半山夜色里消失無蹤。
謝以槐察覺不對,低頭看見了柳千千留在機關鳥鳥身上的召喚符,嘆了口氣。
不過想來,若不是對方趁她不備先往下跳,她肯定也不會這樣放她魯莽闖進去。
算了,她得趕緊再同掌教大人報個信。
***
柳千千最終的落點是在雲山崖半山的一處岩縫。
她從機關鳥上往下跳的時候未作他想,只覺得自己必不可能在外頭乾等著,加之此前掌教大人說過她似乎能穿聖樹通靈陣,便趁著師姐沒有注意先斬後奏。
若她跟師姐說自己要先闖進來,對方定會阻攔。
不知是一身汗被俯衝時的夜風吹得發涼,還是明白事已至此,她冷靜了不少。
她絕不會允許師兄在自己眼前出事的,無論如何。
一如既往,因為她粗糙的著陸技巧,她的手臂腿腳又有些短暫的不靈光,不過柳千千還是很快發現了著整面崖壁上大小不一的石洞。
扶著石壁站起身,柳千千借著月色看清自己周遭的環境。
怪道騎坐在機關鳥上俯瞰時只覺得此刻的雲山崖格外黑沉沉。
那些石洞正源源不斷向外冒著熟悉的黑色霧氣,正是她已經熟悉的魘思。
她沒多猶豫,直接摸索到其中一個往裡鑽。
幾乎就和她當時在湟水碼頭透過靈珠感覺到的一樣,耳邊很快便有若遠似近的悽厲哭聲,那黑霧遮蔽視線,只能隱約看見四周的洞穴石壁。
但或許是在自己的夢裡亦或旁人的記憶里見過太多次,她此刻仿佛有些出乎意料的坦然。
掩藏在雲山崖下,是似蜂巢般空洞甬道盤根錯節的結構,循著霧中穴道再往深處,慢慢能看清洞穴中心上下通高的一處偌大中庭。
深不見底的淵,纏繞而上的階,昏沉沉光線里,耳畔的嘈雜愈來愈響,似是有萬千低訴泣血迴環。
以魘思作引,借執念之力,這裡頭應就是那些死得並不甘心的秘境生靈。
忽然,從淵底騰躍而起的黑色濃霧裹挾著一道輕飄的語音傳來。
只這聲音雖輕飄,卻又似響在地宮中的每個角落,帶得心臟都在震。
「柳千千?……你果然還是找來了?」
她皮一緊,明白出聲之人正是靈央宮宮主。
「一隻螻蟻,如此毅力,真叫我有些感動了呢……」
柳千千沒有理會對方的陰陽怪氣,轉而開始一邊放出手中靈珠,一邊努力嘗試動用靈契,想找出師兄的確切位置。
「小東西,別費力氣了,我知你想找什麼,告訴你在哪便是……」
她被這語氣激起一身雞皮疙瘩,正要鼓勵自己繼續屏蔽對方,忽然聽到洞穴正上方有什麼響動。
深淵周圍的石階忽然開始變幻,一級一級的厚重石磚以極其輕快的速度脫離石壁,自她面前鋪起一條懸浮而上的細窄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