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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柳千千捱不住她揶揄,只匆忙把按著戚長老要求適配了靈力源新制的入門械具交給小師弟小師妹們後,就溜之大吉。
等回到戚長老那處交了差,她這才得了點清閒,在自己堆了亂七八糟備料半成品的小室里安靜思量。
當然啦,她承認,之前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雖然當時在紅女那處簽印契的時候,她覺得拿靈契換師兄能復生實在是再划算不過的買賣,她當時還覺著——「消除記憶」能算得了什麼呢?只要他們都還活著,只要她再把師兄追回來,這事不就解決了?
可等事情真到了現在的地步,她這才再次清晰認識到自己有多膽小鬼。
畢竟現在在師兄眼裡,她可是和七星宗所有其他弟子完完全全沒有分別了。
既沒了從前在師兄被孤零零關在院子裡時就與他相處一年的情分,更沒有後頭那一系列互明心意的甜蜜回憶。
她這是真的全局重來啊。
而且……而且師兄對外人一貫都是冷淡的,她懷揣著這樣奇奇怪怪的心思貼上去,萬一弄巧成拙被討厭了可怎麼辦?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是以她病好後,都只敢打著是去檢修一下藏書閣陣法的械部弟子之類的旗號,或者在掌教大人去探望師兄的時候跟著蹭一蹭。
這樣自然是講不了幾句話的,她現如今大概和……很久以前她記憶里,那些給師兄送東西的工具人同門是差不多的形象。
雖然心裡一直癢得厲害,可柳千千……
「好難啊……」柳千千隻捂了臉,在心裡低嘆了一句她是膽小鬼。
恰在此時,有敲門聲響起來,是以槐師姐。
對方拉開一條門縫沖她笑嘻嘻道:「該去檢修了哦,又可以看到岑師兄了哦~」
柳千千:……
為什麼這一個兩個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啊!
不過話雖如此,她的確記著今日又可以去師兄的院子了,一早便準備好了新的夢盒,又買了糯米糖糕什麼的……也許呢?也許她今日會厚著臉皮多和師兄說幾句話。而且,她這幾日暗戳戳籌備的「秘密武器」可是終於完成了……興許她,有膽子試一試呢?
她在師姐有些揶揄的目光里提了工具包往師兄的院子走,可一直到近處,心裡都還有點打鼓。
不能在這退縮。
柳千千給自己打了打氣,結果許是因為太緊張,她甚至被自己敲門時下意識大力的聲音嚇了一跳。
院中本就安靜,很快,她便聽師兄在裡頭說了一句「請進。」
也是伴著這句,院門禁制解開,她得以推門而入。
和坐在院子裡的師兄打了個照面。
師兄還是老樣子。
容色精緻的少年坐於梨花樹下,銀冠馬尾,雪色衣袍。
可如今再見這樣的畫面,她心中莫名生出幾分熨帖的酸麻來,畢竟……眼前師兄是真的大好了,至少再也不用擔心師兄的身體,實在幸運。
對方如今正在石桌邊搗藥,神色沉靜專注,抬眸淺看了一眼見她進來,面上也沒很大波動,只是輕輕頷首以作打招呼,很快又似垂眼投入到面前的活計中去。
柳千千忙回神,跟著十足拘謹地喊了句「師兄好」。
對方手上動作未停,一面側臉去看攤在桌旁的醫書,一面淡淡開口:「今日也要檢查屋裡那處池子嗎?」
「哦,嗯……是的。」
師兄現在,除了知道自己是魘獸,好似前頭曾經患過熱疾之類的悉數忘記了。
不知掌教大人具體是如何同師兄解釋的,反正她現在是……會定期來送夢盒,並著時不時檢查一下師兄屋裡那個與雲山崖地宮相連的池子有沒有什麼新的問題的「普普通通械部內門弟子」。
這當然大部分都是藉口,畢竟地宮都已經毀得八九不離十了,那個縮地陣要是還能用才真的嚇死人。
不過,雖說柳千千現在會因為師兄的冷淡感到些緊張不安,但確如師姐所言,正是因為師兄曾經「高嶺之花」的形象積威猶存,而且他哪怕病好了,也依舊是不愛出門好清淨,喜歡悶在屋裡頭的性子……
才讓她有點在這裡磨磨蹭蹭的餘地。
不然失了聖樹通靈陣的天然排斥,師兄的院門檻都該被內門的師姐師妹們踏平了才對。
柳千千想到這,有些被自己逗笑,只抿了抿唇角,習慣性默默把帶來的夢盒放到師兄視線可及的石桌邊,又把餘下東西擱在石凳上,這便提了工具包進了屋。
說起來,在此之前,她其實都沒正式看到過這個池子,只在夢裡見過這縮地陣的另一頭。
主堂屋裡後頭的小室並不似石洞內熱氣裊裊,池中也並非暖融融的溫泉水,反是寒涼刺骨的冰泉,一想到師兄曾經要自己泡進這樣冷冰冰的泉水裡,自己戴上鐐銬等待縮地陣生效,她的心就會被攥一下似的麻麻疼。
所以,她最近在這個「來檢查池子」的藉口里給自己找的活計,就是先把那個琉璃銬子給卸下來。
只不過這銬子是與池子一體成型,還纏了些麻煩的法術禁錮,她上次來檢查之後又回去琢磨了一段時間才確定方案。而現在想尋個方便位置好操作,還要先將池子裡頭的水抽出來。
柳千千取出吸水袋拋至半空,懸了個法印,一邊等著抽完水,一邊接著從包里掏工具,就在她悶頭做事時,忽然聽見院裡人淡淡揚聲道:「可否勞煩,幫我取一下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