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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畫面,自然不再像是尋常脈搏,甚至已經有些詭異了。
「是假脈搏?」柳千千抿抿唇,低聲道:「按理常人脈象變化幽微,哪怕是短時內連診兩次,也不會是……不管是速度、強弱,還是節律,幾乎一模一樣到刻板……」
師兄輕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又垂眸問她,語氣里莫名有些考校的意思在:「你覺得這假脈搏是如何做到的?」
如何做到……
「體內埋活蠱,可以有這樣的效果,」柳千千仔細回憶著董長老的課,不過很快卡住:「但蠱蟲出自南疆,喜濕熱,西平天乾物燥,蠱蟲不易存……而且埋活蠱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不易存,不是不能存。」
南疆蠱蟲種類繁多,最開始只是巫醫的工具,可惜後來逐漸被扭曲了作用,更有別有用心的修行者將蠱毒與術法結合,甚至有過雲滇蠱禍的慘劇,是以蠱蟲幾乎可算是修行人士公認的禁術之一。
師兄把縣主的手腕輕輕放下,直起身子,眸光有些莫名冷凝。
他開口時聲音也比往常沉些:「我打算用靈識探進縣主的經脈里檢查活蠱埋在哪,若是探查到位置,或許可以直接擊殺,再用化蠱的方子融掉排出體外。」
說完,師兄看向她,不過柳千千半晌才意識到對方是在……徵求她的意見?
她猛地眨眨眼,有些訝然的同時正欲點頭,只是突然間,剛進屋時那種眩暈感又涌了上來,她皺眉,閉眼捶了捶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些。
只很快被輕輕抓住手。
「你怎麼這麼不把自己的腦袋當回事。」
師兄站到她身前,輕輕抬手揉了揉她的太陽穴,聲音淡淡:「既是找到癥結,不用擔心,待會還需要你做我助手,可別大意。」
感覺到太陽穴上力道不輕不重的按揉,柳千千深吸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想和師兄說她已經做好準備了,然她眸光一瞥,卻突然看見床榻里側似有什麼微芒一閃而過。
嗯?
她輕輕抓住師兄的手止住他按揉的動作,慢慢跪上塌邊湊過去仔細看。
似是一根極細的絲線,幾乎和頭髮絲差不多,卻是半透明的白色,看著倒有些像……蛛絲。
她往下,能看見那絲線一頭拴在縣主的另一隻腕上,而往上……
柳千千仰臉仔細分辨,緩緩睜大眼睛。
這根蛛絲直直垂著,往上接入了某處磚瓦縫隙,仿佛連通到了屋頂之上。
恰在此時,她耳邊似乎也聽見了一點有些悚然的響動。
就像是——真有什麼東西在屋頂上似的。
***
「師兄真的什麼都沒有聽見麼?」
柳千千再三確認,師兄都只是皺眉搖頭,他甚至也看不見那根極細的絲線。
她莫名有些心慌。
卻是師兄神色鎮定地握了握她的手,慢慢道:「你先不要急,若真有什麼東西在屋頂上,或許我們應該先遣散院子裡的人再做打算。」
可……柳千千抿抿唇,試探著問道:「師兄,要不要先……揭開一片瓦瞧瞧?」
萬一是她自己犯糊塗,在外面折騰了這麼一圈後才得知是自己錯判,豈非更不利於他們的神醫形象?
師兄看了她一眼,像是想開口說拒絕的話。
不過他最後還是同意了。
他捏了捏她的手道:「萬事小心,若有不對,立刻用防禦符咒。」
柳千千點頭後,兩人退後一些到廳中,她盯著屋頂望板,耳邊仔細分辨方才聽見的動靜,從腰間小包里摸出慣用的小弩機來。
身側的師兄眉心微蹙一言不發,只靜靜盯著她手上的動作,而她早上才打過照面的玉弓照影劍已經懸於對方手邊,似蓄勢待發。
柳千千忍不住壓低聲音寬慰師兄道:「我就是掀開一片瓦看看,應該不會有太大動靜,他們在屋外察覺不到的。」
他們的身份也應不會暴露。
「我不是擔心這些……」師兄凝眉看她,然盯著她一瞬後又搖搖頭:「無事,你繼續吧,小心些。」
柳千千橫下一條心,站在廳中抬起手上的弩機,輕巧射出一隻小型鐵錨,勾住了那塊目標瓦片,而後稍稍一頂一拉,瓦片被挪開。
好在似乎的確沒有驚動什麼。
師兄好像也跟著隱隱鬆了口氣。
她同樣鬆開下意識屏住的呼吸,喘了喘眯眼仔細看,卻只看到一片黑色。
如今屋外尚在傍晚,如論如何,掀開瓦片都不該看見黑色才對。
柳千千問師兄看到了什麼,對方只回是一小塊明亮的暮色天空。
聞言,她咽了口唾沫,懷疑自己該不會是真瘋了吧。
「怎麼,你看見了什麼?」,師兄眉心重又皺起來。
「還看不清,」她抿唇道:「我得再瞧瞧。」
可能時因為有些距離,空隙也小,柳千千很快又摸出了小鏡筒擱到眼睛前頭找過去,這下那塊瓦片大小的黑色空隙在鏡片裡清晰起來。
她現在可以分清,這擋住天空的一塊黑色,看起來像是……純黑的甲殼?仔細點瞧,還能發現一點點看著十分堅硬的毛簇,黑色甲殼上似乎還有銀色的斑點。
聯繫到縣主身上的「蛛絲」……難道這就是一隻……
然而正當柳千千睜大眼睛觀察得認真仔細時,那塊黑色突然變化,一隻幾乎占滿整塊瓦片縫隙的巨大複眼出現,就那麼直直地盯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