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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她再如何有自信可以第二次偷偷進去藏書閣,卻也不願違逆師兄的告誡。
「怎麼?啞巴了?」
似乎是見她半晌沒有回應,言如玉挑著眉走近兩步,神情已然帶上了點得意,說著又把那張卷箋揚到她面前晃了晃。
這對姐弟可說是一模一樣的輕敵愛顯擺。
柳千千瞅準時機,暗中等待對方走近到她估算的距離,接著飛快動作,趁勢劈手便將卷箋奪了過來,而後立刻朝身後喊了一聲小茗。
「誒!你等——」
言如玉睜大眼睛想伸手搶回去,卻被柳千千輕巧躲過,她再一側身,就見小茗已經架好了飛行紙鶴,便很快踩著翅尖跳上去坐到小茗背後。
紙鶴騰躍而起,言如玉在下面氣得跳腳。
宗門規定,門內除了負責送信雜役的弟子可以使用飛行紙鶴外,所有人不得未經許可使用御劍或是其他飛行法器。
小茗便是送信弟子。
就算言如玉再如何比她厲害,現在都只能在下邊乾瞪眼。
兩人升上半空,柳千千忙道:「謝謝你,去檀樓廣場後面的核驗處。」
方才小茗方才雖是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配合她行動,如今也聽話地操縱著紙鶴向那處飛,開口卻有些遲疑:「千千姐,你……真的要去考械具師嗎?」
柳千千抿了唇角,輕聲道:「怎麼了?你也覺得我是不自量力嗎?」
「沒有沒有。」
此刻小茗在飛行紙鶴的前頭背對著她,聞言立刻搖腦袋,只天然道:「我覺得他們才是有問題,千千姐想怎麼試都可以啊,又沒有人規定報考械具師的不能是低階弟子,我只是擔心千千姐,不過你下定決心就好啦,萬一失敗了也沒關係,咱們可以再試嘛,再說還有我在呢,別著急!」
小茗這幾句話說的語速快,又被風聲模糊了些,柳千千卻覺得一字一句聽得很真切。
「謝謝你。」她垂著眼睛鄭重答小茗,換來對方被裹在涼風裡的一串笑聲。
或許是她狹隘了,柳千千低著頭,心尖有些發熱。
「不自量力」不過都是旁人依照慣性隨意為她的決定下的註解,可最終落筆寫出答案的作者應該是她自己。
她也為方才質疑小茗感到一絲羞愧。
從某個角度講,她應是有些羨慕小茗,小茗的樂觀開朗似乎是天生的,同她總是囿於自卑曲折往復的泥濘心境大不相同。
若說小茗那是一片陽光地,那她這裡,大概就是高木蔽日,水草纏結的林中深塘。
但哪怕她們很不一樣,能認識小茗,也是她的幸運。
她輕輕扶著小茗的肩膀,聽見自己沉著開口的聲音:「你不用擔心,我肯定會考過的。」
***
「素問?你怎麼又進來了?」
窗外日光傾斜,滿堂悠悠燃著的香火之間,坐在上首的男人身形頎長,著純黑的罩袍,只一頭銀白華發十分醒目地在腦後披散。
等他抬起臉,才能瞧見他的容貌並不蒼老,反是十分年輕。
被喚作素問的弟子衝堂中二人端正行了一禮:「掌教大人好,岑師兄好。方才又有弟子來補交報名的卷箋,素問這便是要再送到謝師姐那去做記錄。」
掌教賀師春輕輕挑了挑眉,眸光一轉,掃了一眼坐在他左邊下首的雪衣少年,又淡淡應素問:「這麼趕?」
大抵是他表現出了些興趣,素問很是上道地接著他的話頭答:「說來稀奇,似乎是位低階弟子。」
往年所有參報行師資格的弟子,大多都已晉升至高階,連中階都算少數,若說以低階報名,的確是有些罕見。
素問又說,這應是位劍部問道堂的弟子,可報的卻是械具師的考試。
賀師春托著下巴看向岑鈞月,神情有些微妙:「看來你們劍部想轉行的人不少啊?」
聽了他略帶調侃的話,岑鈞月卻是眉頭都沒動一下。
少年仿佛不太想應付這個問題,只是神情寡淡道:「劍部沒有頒授行師資格的測試,歷來都是跨部考試最多的一部。」
言下之意,便是沒什麼好稀奇了。
賀師春見他這副古板老成的模樣有些想笑,又轉頭去問那位低階弟子的名諱。
素問把卷箋展開些,確認了兩刻才答:「柳千千,問道堂柳千千。」
坐在另一側的少年聞言立刻抬了抬眼睛。
他像是愣了一瞬,只很快又重新垂眸,神色似乎沒什麼太大變化。
不過賀師春瞧見他落在椅把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因為用力,手筋都變得格外凸起。
原來是這個柳千千。
他心下暗嘆,倒是沒有再多說什麼,只讓素問自去找謝以槐。
賀師春可算是看著岑鈞月長大的。
因為鈞月身份特殊,又有歸元長老的手札在前,幾乎從他被撿回宗門的那一刻開始,就是封閉環境的隔離修行。
出於對手札上所述幼年魘獸妖力的顧忌,藏書閣的院子,大概說是「牢籠」,也不為過。
並不是擺在明面上的束縛,因為那些暗中的禁錮針對的都是鈞月,只不過普通弟子靠近時,往往會因為這些看不見陣法手段感到壓抑或者不自在。
是以那處院子可說是自帶生人勿近的氣場。
這也是出於安全考慮,為了預防他如手札所言遭遇魘獸成年前的崩潰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