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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王爺,」這邊師兄遞過去一個話茬,王妃果然立刻接起,略略傾過身道:「王爺,他們來都來了,就讓他們去看看靈之吧。」
可惜王爺本人看起來還是有些頑固,他的眸光陡然衝著師兄身後的柳千千襲來:「怎不見你師妹說話?」
柳千千:……
搞什麼?突然點名?還以為這是在上大課被長老叫到似的?
她多少覺得這位王爺已經謹慎到略顯古怪了,女兒性命安危在前,怎麼還在這盤問來盤問去的?
「師妹性子悶,話也少,但醫術精湛在我之上,還請王爺不要見怪。」
師兄這話!
柳千千臉上發熱,有心去看,發現師兄面色端正,眸光清明,看起來一點都沒有說了大話撒謊的覺悟,正常得不行。他顯是注意到她的視線,眼風往回掃了掃,甚至趁著眾人不注意沖她輕輕眨了眨眼睛。
真是……
「父王,靈之等不及了!」幾步之外,紀敏之再次開口催促,一旁的王妃又多勸了幾句,上首的郡王這才終於點頭。
如此,他們才算是得了去到奉寧縣主院中的許可。
相較起前院的軒俊壯麗,縣主的院落顯得小巧別致許多,這一路上草木山石都裝點得精細,甚至有非常漂亮的小暖房,裡頭是在西北冬日難得一見的桃紅柳綠花影搖曳,無一不透露著閨閣女兒的情趣。
「我妹妹身體不好,尋常也只會在府中轉轉,極少出門,這院裡的東西便都是由她侍弄的。」見她目光四下梭巡,紀敏之在她身邊解釋起來。
柳千千點點頭,心下對這素未謀面的奉寧縣主有了不少好感,能侍弄出這樣充滿意趣的花木,想來奉寧縣主並不是那種因為體弱多病便自怨自艾之人。
只是剛剛跨過房門,她便察覺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憋悶之氣,等再抬眼看,見屋內簾紗層層疊疊,幾欲遮蔽視線,只能隱約瞧見是有人臥在塌上,塌邊還立了一排素衣侍女。
這情形倒是驚到了柳千千片刻。
恍惚間,她總覺得有什麼畫面閃過,眼前花了一下,忙搖了搖頭。
該不會是下午沒睡醒吧。
「怎麼了?」耳邊傳來師兄湊近些的低聲問話。
柳千千隻搖頭說沒有事。
想來師兄也覺得屋裡伺候的人未免太多了。
身後,遲來一步的王爺王妃已經近到跟前,柳千千聽師兄很快回身稟道:「還請王爺王妃先遣散侍女,屋內不太透氣,可能對縣主不利。」
在王爺皺眉拒絕之前,王妃像是搶著先一步沖屋內打了手勢,那裡頭的一隊侍女便魚貫而出,柳千千這才攜師兄一起撩開帘子靠近床榻。
縣主看起來還只是個小姑娘。
寬闊的玉床上,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陷在錦被之間,她雙目輕輕闔著,神情瞧起來並沒太大痛苦,可不管是慘白到隱隱發青的面色還是瘦的有些凹陷的雙頰,都顯示出她是個身有沉疴之人。
對方幾乎已是氣若遊絲。
柳千千立在一旁,見師兄慢慢將縣主的手從錦被中挪出來些,那腕子實在是骨瘦伶仃,師兄的動作更可稱得上是小心翼翼。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對方腕間搭上兩指後,師兄露出了十分明顯的驚訝神情。
「哼。」
柳千千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站在塌邊盯著他們的王爺當先冷哼一聲,語氣不善道:「還不是和之前那些傢伙一樣,個個都說我兒脈象康健如常人,只需稍加調理便可,結果給我調理成這個樣子……」
紀敏之神情也有些難看,他盯著師兄的動作,又多看了柳千千一眼,急促開口:「之前請了不少名醫,卻都說靈之的脈象很健康,鈞月兄可也是這麼個說法?」
心中訝然,柳千千見師兄回頭看了看她。
柳千千雖是詫異,但面上不顯,只是下意識回望師兄,然而緊接著,師兄像是站起身,把耳朵朝向她湊近些。
這場景於站在簾帳外的人看起來,大概就像是她要在師兄耳邊說些什麼似的。
她心弦微動,又聯想到之前師兄在正院說過的話,福至心靈抬手掩唇,假作在師兄耳邊胡亂說了一句:「師兄一定記得我的糖水。」
聞言,師兄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眸間有點波光,只是很快便轉過頭去面向眾人再次行禮道:「在下想請諸位先在屋外等候片刻。師妹方才已有發現,只是師妹診脈時求安靜,請諸位勿怪。」
王爺看起來好像還要出言諷刺,只是又被王妃插了話:「王爺,那咱們還是先出去吧,都說這神醫是有些怪癖在的……」她說著已是上手暗戳戳把王爺往外頭拽了。
看來王妃是真的著急。
紀敏之走在最後,他關門時似是和師兄對看一眼,師兄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等屋裡徹底靜下來,師兄才轉頭來重新看她。
「你也去診一診。」師兄朝床邊點了點下巴。
柳千千聽話坐過去探了手,只指下果真是與縣主情形極度違和的強健有力的脈搏。
然而她皺著眉又反覆診了幾次,這脈象……
柳千千面色凝重起來,揚臉去看師兄。
「你也發現了?」師兄從她手中輕緩接過縣主的細腕,拿拇指捻著腕間的慘白皮膚向上推了寸許。
可以看見極為纖細的青色血管即使在這樣的捻動之下依舊跳得厲害,甚至越捻越有力,幾乎帶著腕間薄皮一鼓一鼓的波動,仿佛是要撐開外層的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