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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為了「應對」她這位難纏的訪客。
一時之間,空氣里好像填滿了尷尬凝滯的沉默。
說點什麼呀,柳千千!
她心裡燒起一團火,噼里啪啦地又熱又響,可嘴巴就似被封住一般半個字也憋不出來。
「既然如此勉強,何必來找我。」
低磁的聲音響起,雖還是尋常的寡淡微涼,卻又似泄露了絲絲黯淡心緒,像是潛散入夜色里的沉香。
嗯?
仿佛被戛然而止卡在半路,柳千千下意識愣愣地抬起腦袋,卻見這麼兩相靜默的一段時間,師兄的眼神起了變化。
寒夜微光中,那雙一貫沉靜的漂亮眼睛裡仿佛隱忍了許多言語似的,融出一點淡淡微光。
勉強?
來找師兄,怎麼會勉強呢?
柳千千忙想張口說不勉強,可師兄此時卻偏開了眼睛。
「時候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他的聲音淡淡,隱有疲憊。
又搞砸了。
幾乎是這個念頭剛一出現,濃重的懊惱便湧上心頭,好像那團火實在燒著找不到出口,柳千千下一秒憑藉著本能再次隔著矮牆抓住了師兄的一截衣袖。
「不勉強的!」
她盯著師兄的眼睛急促說出這句話,已經覺得心臟跳動無比的快,要從喉嚨管里蹦出來了。
抿著唇,她很快垂落眼睫,只飛速把手向下一滑,抓住師兄的手,將自己帶來的糖糕塞了進去。
還是一樣的觸感,不管什麼時候,師兄的手都是熱熱的,明明看著是修長秀美,握緊時卻能感覺到和她很不一樣的寬大指節。
「若是涼了,師兄吃的時候記得熱一熱。」
留下這句話,鴕鳥千千沒敢看師兄的反應,只飛快跳下矮牆,一溜煙跑遠了。
無論師兄會回什麼帶刺的話,只要她跑得夠快,就不會聽見。
純白梨花樹在夜風中輕輕晃動枝丫。
矮牆之內,花影下的雪衣少年垂眸盯著自己手中那包糖糕。
紙包還帶著點微微的餘溫,有糯米的清甜氣逸散出來,不知緩和了哪處的酸澀。
***
近日七星宗最大的新聞,大概算是一名問道堂的低階麻雀變鳳凰,不僅成功通過械具師的測試,甚至在遴選過程中被戚長老挑中,成了械部長老親授弟子。
當事人正抱著從檀樓那領回來的測試時的備料箱子,往戚長老的院子去。
各部長老的親授弟子,平日裡便不會再上宗門內的修行大課,而只是跟著長老單獨研習,往往都是直接在長老自己的地頭上做事。
戚長老的院子地處雲山最高峰背面的槐序谷,這裡氣候獨特——儘管鏡湖幾乎由連綿高峰雪山圍合而成,但獨這一處雲山山崖卻留有成片如畫的草地花田。
而半嵌在背面山崖里的槐序谷,更是緩和了高山的寒冷,時有近夏之感,故名槐序。
柳千千尚且抱著箱子,遠遠就瞧見了那位十分眼熟的師姐。
「千千,這邊!」
師姐所立之處,是谷中一處地勢較低的所在,與谷外的深冬之色相反,四周的草坡還隱約可見虬曲盤錯的樹根藤蔓,滿目翠意。
穿過一處簾蔓樹洞,便是數丈寬的清澈溪水。
對方見她走近,只輕巧躍到溪間大石上,探過身來自然而然地朝她伸手,柔聲道:「小心些,你今日第一次走這條路,近來潮濕,石頭上生了青苔有點滑,可別跌進溪里去了。」
高處陽光灑下來,溪水波光粼粼。
師姐一雙明亮的眼睛望著她,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說話的聲音爽朗又熨帖,讓柳千千有片刻失神。
她心尖熱了熱,低頭嗯了一聲,便一面提著箱子,一面抓住師姐的手,慢吞吞過了溪水。
「還沒做自我介紹呢,我叫謝以槐,老家在南邊,你若是感興趣,我以後可以帶你回去玩。」
謝以槐師姐領著她往裡走,漸漸能看清一處十分奇特的庭院。
之所以稱之奇特,或許是因為這處兩層高的木構小樓完全貼著身後崖壁,與崖上的草木幾乎長成了一體,有厚厚的藤蔓枝條蓋在檐上,其中更是有一顆青木直愣愣穿過二層的環廊,樹冠如雲。
「屬於你的那間在那邊!」以槐師姐興高采烈地指了指另一端,與此同時,她身上似乎有什麼叮鈴鈴響了一下。
很快柳千千就明白了那應是個鬧鈴之類的東西,因為以槐師姐面色一變,只語速極快衝她道:「我這便要下山去走一趟,千千你自己去看看,別擔心,咱們院的人都很好的,就是……」
對方說到這卡了卡,像是在思索形容。
「就是都不太愛說話!」
「那你自己再看看哈,師父應當是下午會出現。」
出現?
柳千千下意識覺得有哪裡怪怪的,但是卻沒有仔細分辨,只和師姐道了別。
也是等師姐走了後,她抱著箱子轉身,這才察覺到,院子裡似乎很安靜。
簡直像是沒有人在一樣。
可她記得……除開師姐,她應是還有三個內門師兄的啊?
難道,也都下山歷練去了?
***
【我就知道師姐不靠譜。】
【她甚至沒有領著小師妹走到門口就跑了……】
【哎呀師姐也不是故意的,聽說是她老家那邊出什麼事情了,邀她著急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