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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形容,實在不太好。
柳千千莫名生出一種奇怪的哀傷,她慢慢走近,對方竟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那些青藍色血跡並不似外傷。她記得奇斑蛛的臟器幾乎都是浸泡在血液里,因為它沒有閉環的血管循環,而如今這麼多血流出來,它……
走近後,她再次試探著抬手去碰,奇斑蛛似乎連動的力氣都不剩多少了。
它的甲殼比昨日還涼,那些黯淡的銀色簇毛也有些發硬。
即使柳千千再怎麼遲鈍,也明白此時已是……
「對不起,」她的語氣有些低沉,不知為何突生一股心酸愧疚。
奇異的,對方像是聽懂了她的這句道歉,只顫了顫前肢。
心中一痛,柳千千閉上眼睛,察覺到自己能看見的畫面比昨夜更加清晰了。
她意識到,這或許是奇斑蛛用最後一點力氣想要留給她的信息。
似乎依舊是此處僻靜院落,奇斑蛛正在日夜辛勞地吐絲織網,它看起來似乎在織就某種……絲網袋?
但她很快明白過來,那是用來盛卵的卵袋——因為奇斑蛛產卵了。
只不知為何,突有刺激性的情緒瘋狂介入,畫面一轉,她再次來到了那處昏暗穴道,這次她看清了往來的白衣人手上似乎都託了個拳頭大小的陶罐,正一隊隊往洞穴深處走。
她跟著白衣人向里走,穴道的終點,是一條細窄的石階步道,步道旁邊,便是望不見底的深淵。
柳千千隻朝下輕看了一眼,霎時間,仿佛有萬千嘶吼哀鳴同時沖向耳邊,激得她猛然後退一步。
只她向後跌時很快被人扶住了。
神思一震,她睜開眼,便見師兄正眉心緊皺地望她,他扶著她的胳膊讓她靠到牆角坐下,摸出一張帕子拭了拭她額間的冷汗。
「它……」,她方開口一個字,就慢慢察覺到空氣中的死寂。
師兄在她身前輕輕搖了搖頭。
她的視線越過師兄的肩膀,從這個角度,看見了已經僵硬的奇斑蛛身下似乎有白色的密布蛛絲。
只肖多看幾眼,她已是明白那應是她方才看到過的,包裹蛛卵的卵袋。
怎麼會這樣呢?短短几個時辰而已,明明昨夜……
奇斑蛛會編織卵袋用以包裹自己的孩子,但按照生命周期來說,等小奇斑蛛可以鑽出卵袋後,大概就已到了雌性奇斑蛛的生命尾聲。這點與尋常種類的蜘蛛並沒有太大區別。
她現在能意識到,不管是昨夜她能夠通過碰觸感受到的痛苦,還是對方的突然發狂,大概皆來自於臨死之前地痛苦呼號。
「不知道為什麼,它大概覺得縣主身上的活蠱心跳是自己的孩子。」柳千千垂眼低聲道,她方才看的模糊,卻也能通過畫面和情緒推斷出個大概。
只不知奇斑蛛的卵為何會消失,以及……又是誰引導著它跑到縣主那去的?會和給縣主施用活蠱的是同一人嗎?
亦或者,那個活蠱,也許就和奇斑蛛的卵有關?
還有那個古怪的深淵……
一想到方才自己聽見的哀嚎,她就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好些了麼?」正當師兄問她話時,柳千千突地睜大眼睛坐起身。
她盯著牆角,奇斑蛛的屍體突然似是自己燃燒起來,青藍色的靈焰越漲越高,不過片刻,那處角落已只餘一灘焦黑灰燼。
「怎麼了?」
「它的屍體……焚成灰了……」
師兄眉心皺得更緊了,他只頓了片刻,便扶著她的手臂幫她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背道:「振作一些,現在只有千千你能看見,我們好好記錄一下看到的東西,等回去之後再理理清楚。」
是,現在不是感到恐懼神傷的時候。
她點頭,感覺到力氣慢慢恢復,忙上前想要細瞧那堆灰燼。
然而恰在此時,師兄身上的傳訊符亮了亮。
嗯?這是……紀敏之?
柳千千和師兄對視一眼,忙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因為他們此刻已是可以聽見院外有來人的聲音,似乎人數還不少。
紀敏之的叫嚷也跟著傳來:「誒?!你家大人都沒說過麓園不讓進吧!你們也沒派人守著啊!我都跟你說了不行,你——」
很快,房門被一名身形健壯的家丁推開,他背後走出來一位天青色貫袍的中年人。
對方微微揚著下巴,生就一雙丹鳳眼,應是普通的面容,只是神情裡帶了些倨傲刻薄。
「見過兩位小神醫。」
這話自他口中說出,總似有股淡淡的輕蔑。
柳千千站在師兄身後,看見師兄背著的手朝她做了個手勢,她很快回神,趁著對方沒有注意暗中施了個符咒,將那些灰燼盡數收納起來。
幸而對方應也是看不見這處景象,並未出什麼意外暴露任何事。
這頭,師兄已是朝著對方行了一個簡禮道:「不知閣下哪位?尋我二人又有何事?」
「還是這位小神醫講禮數,不像某些少年郎,家風成問題,衝撞無方,粗蠻不講理。」
紀敏之在一邊立時跳腳起來:「你說誰呢你!」
他似乎本就因為沒攔住人面色有幾分懊惱,如今更是被這青年的話激得面紅耳赤。
可惜這人顯然十分清楚紀敏之的性子,並不搭理他的暴怒,只衝師兄拱手道:「還要請小神醫隨我一道去府上瞧瞧我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