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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語過半,腦袋卻是被呼啦一掌打偏,數張隨著掌風糊到他臉上的符咒循著氣勢生效,令他動作生生一頓。
方才激他發瘋,就是為了暗中解開手上的繩縛,若她沒有想錯,此刻對方也應是靈力枯竭才對,既是肉搏,那就比比誰更不怕死吧。
柳千千脫開繩索,反身便想往回跑,然而沒跑幾步,被已是腳腕一緊,瞬時再次被拖著扯了回去。
對方拂掉面上的符咒,慢慢彎腰逼近,朝她露出了一個有些瘮人的笑容。
「你是不是依然太小看我了?」
「……我說過,不管我再如何不濟,碾死你,就和碾死螞蟻沒有區別。」
他並不再等柳千千回任何話,只揮手將她拉起後又重重摔向金樹樹幹,下一秒,一根裹著黑霧的纖細靈力錐疾速襲來,當胸刺穿了她,將她和聖樹釘到一處。
柳千千幾乎是本能地嘔出了一口鮮血。
「如此說來,之前在你胸口留的印多少還是有些作用,至少此刻便能幫幫忙……」
輕笑著的嘲諷話語間,除了胸口清晰的痛覺,更明顯的是從背心處強勢灌進來的巨量靈力。
不,這不單純是靈力,而是神力。
那種強勁蠻橫的力量幾乎是摧枯拉朽地寸寸崩裂她的經脈,她能感覺到自己好像正在被撕碎。
面前人控著那隻靈力錐旋轉著鑽她的心窩,又從靈錐那頭慢條斯理地吸收經她轉化後的神力。
「剛剛是故意激我呢?」那雙蒼白的唇湊近,在她耳邊低低道:「我一定會讓大人回來的,倒是你,你的月魘確是永遠回不來了……」
只此刻,她明明應已痛到意識模糊,耳朵里卻清晰響起「回不來」三字。
「……還想騙自己嗎?你方才也該看見了啊?再說,你如今好歹也是個修行者,此處除你我之外可還有第三道呼吸,你察覺不出嗎?」
整棵金樹枝葉似乎都在震顫著晃動,神力的波浪自樹心緩慢輻射著,被黑霧靈錐釘在樹幹上的少女鬢髮散亂,低垂著腦袋,她胸口已經被血色浸染,唇邊同樣有粘稠血跡不斷滴落。
明明應是痛極,她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只緩慢地閉上眼睛,直到——
「……王八蛋……」
一聲咬牙切齒的低語流露,在那種巨大的神力流動中,少女似是拼了命逆著什麼靈威,極為吃力地緩緩抬手握住霧錐,直至將那東西生生從胸口拔除。
熱液噴濺,夜魘一愣,就是趁著這分神一瞬,他被猛力摜倒在地,而當他正想反擊,卻察覺到壓制他的人力道極為強悍,面上也有異樣。
少女破開的胸口旋出金浪一般的神力渦流,她盯著他的眼睛同樣變成了燃燒的金色,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已是同樣感到當胸一痛。
她竟能固著那隻靈力錐反過來捅進了他懷裡。
「……就是你個王八蛋……」少女幾乎是騎坐在他身上,猛地朝著他的臉重重砸下一拳。
「……折騰來折騰去……」
「……混帳東西……壞心眼的倒霉玩意兒……一肚子黑水……」
幾乎是咬牙切齒說一句,她便砸一拳,力道大得嚇人。
便是在這樣雖質樸,卻裹挾了神力金輝的拳頭之下,夜魘被壓制的動彈不得,然而即便知道敗局已定,他還在想著刺激她。
「你打我……咳咳……也……沒用……想……同歸於盡嗎?……」
「咱倆……哈哈……真是……」
「還說!」少女高抬起手又是一拳,終於讓夜魘暈過去閉了嘴,然而她卻好似無知覺般依舊一拳一拳硬砸。
神力終於膨脹到近乎崩壞的地步,她露出來的各處皮膚,都能看到隱隱的金色脈動□□凸顯,仿佛馬上就要爆裂開來似的。
遠處忽然有人在喊「柳千千」的名字,像是趕來了許多人。
可柳千千隻覺得自己身子一輕,竟好似脫開了自己的肉胎凡身,漂浮到了半空中。
她也要死了嗎?
她看見另一個「自己」神情魔怔地一拳一拳拽著對方的衣襟砸向身下人,也看見了「自己」臉上因為強借神力仿佛即將爆體而亡的異樣,還看見了遠處趕來的人們,看見了掌教大人,師姐,還有戚長老……
還有……她忽然一驚,想要盡力控制著自己掠過此處,飄轉到樹後去看。
還有師兄!
可不過這短短一段距離,她卻怎麼都飄不過去。
為什麼總是不行!
是什麼玩笑嗎?
然而就在她又急又氣恨得牙痒痒的時候,眨眼間,身邊有了什麼奇異的波動。
再抬頭,眼前竟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雙重的熟悉。
面前的紅衣女子,既是她此前見過的神秘當鋪老闆,又和此前那些片段記憶里的「赤羽」長得一模一樣。
「我不是赤羽,你也還沒有死。」
一句開場白,柳千千已經冷靜了下來。
「所以,我真的是……聖樹結的那顆果子?」
如此說來,曾經那些不同尋常的異常似乎也有了解釋,為何獨她能看見被隱藏的秘境生靈,為何獨她能感受到他們的記憶,又是為何……她與師兄會有那樣奇異的聯結……
對方好像也一點不在意她拿她當科普的態度,只托著雪腮慢悠悠道:「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