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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多到底噴出的比吸入的多,臨近渦流處,整片水面已是變成黑沉沉的顏色。
可以看見小型避風港的隘口豎了一道極高的透明玄符屏障,每當那股潮湧拍打到屏障上時,符文一閃,黑色水流便像觸礁般被打回去,但玄符屏障的里側,污流積聚不少,那處的烏黑水平線顯然已經高於屏障這一側的正常水面。
紀敏之克制著忍住乾嘔,捂著嘴結結巴巴開口:「那究竟……是個什麼怪東西啊……」
「此前的沉船事故,正是因為此處突發異象,水流變化未及反應。」江悌在一旁沉聲解釋。
原來那日他們聽聞的沉船事故,就是與此有關。
「幸而並不是什麼很有攻擊性的存在,」以槐師姐目光幽深地盯著那處半晌,很快又轉過來看柳千千,她摸出來一張圖鑑展開,上邊赫然是……七星陣的陣圖?
柳千千隻掃了眼便訝然抬眸,見師姐朝著她肯定點了點頭,低聲道:「這處,就是七星陣的柄尾的『瑤光』。」
她從未想過,七星陣的布點居然在西平郡也有嗎?
七星陣的原型,應是舊曆仙魔大戰中自古戰場縛魔淵中所出的十方縛魔陣,傳聞是由魁星神於海外仙山蕩滌魔氣而成。
在她出生前,戰敗的魔界似乎並不成器,騷亂眾多,又因西北原為舊曆崑崙神脈所居,故而魔界生靈並不會輕易冒犯此地,七星宗算是極少和魔界接觸的修行宗門了。
只後有魔神降世的預言,也有南方那邊打通消息談及魔界異動。若有一日魔界統一,倒也未見得不會有損七星宗的利益。是以約摸在十幾年前,便開始修建七星宗的新一代護山陣。
她記得當時宗門內專開了長老會司講,還有許多弟子捐了自己當月甚至幾個月的月例。
「以三皇子為首的皇族,當先與宗門簽了條款,」師姐輕輕同她解釋:「若七星陣可以將安夷乃至西平也納入保護範圍,他們願意多出人力物力。」
「反正就是個……合作項目吧!」
師姐最後有用了一個她不太確切明白的名詞結了尾,不過柳千千還是大致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所以現在,算是尚未啟動的七星陣出了問題?」她微微皺眉,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在歸元長老的手札上見過的,待師兄成年可以穩定控制妖力後,會由師兄作為攻擊之一來為七星陣提供靈力源。
不知為何,思及此,想到七星陣被破壞,她心裡有幾分不太合時宜的微妙快意。
這就是拿師兄當工具人的下場。
「拜託我們是來修理大陣的,你不要露出這麼明顯的幸災樂禍啊……」
柳千千回神,猛咳兩聲,在師姐的低語之後端正神色。
江大人在旁邊表露出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樣,只平聲道:「如何,二位可瞧出什麼不對了?」
據師姐說,隘口的玄符屏障是此前決意要利用此處設『瑤光』陣眼時為求穩妥才加上的,水底的符文陣更是有戚長老親自規劃,沒成想如今真派上用場了。
「還好,」柳千千蹲下身,在紀敏之的驚呼中走近些,探手直接碰觸了看起來非常恐怖的水體。
再抬手時,她指尖撩起的還是透明水花,只有絲絲縷縷的黑霧纏繞其上。
碰巧,這種黑霧,她也算是熟悉了。
「有一部分幻象,應沒有看起來這麼可怖,」身旁的以槐師姐已經飛出一顆靈珠沉入水下,只不過她掌中的光幕上視野不算很清晰,或許是因了水色渾濁。
柳千千不由分神想到,果然戚長老宗門之下,對於這種可以直接傳回圖像用來「偷窺」的靈珠使用極熟練普遍,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宗門特色。
「那的確是個洞口,只不過視野太昏暗,我這顆靈珠不能脫離我的靈識操控範圍,能探查到的有限。」
「該不會……非得人力潛下去看吧?」紀敏之在一旁,還是有些臉色發白。哪怕他已經聽說眼前幻象居多,還是不太敢直視這個港口。
就在這時,柳千千忽地開口:「師姐可曉得此前師父給我布置的課業,我想我們明日可以再來試一試。」
***
只等晚上回到小院裡,柳千千才清晰感受到那股遲來的難言心緒。
太突然了。
好像不過眨眼之間,她就被迫和師兄分開。
從湟水碼頭回來時夜色已深,師姐和她分了房睡,如今房中便只得她一人。
塌上的捕靈網還掛著,好像上一秒她還抱著師兄的胳膊求著要摸他的毛耳朵。
室內很安靜,慢吞吞坐到塌邊,聽窗外夜風起,熟悉的窗欞「咯咯」聲傳來,她輕輕摸出了那塊掌教大人的護身符令牌。
因有此物,掌教大人同她傳靈訊方便不少,她最後收到的靈訊是掌教大人說已經帶著昏迷的師兄回到宗門,只等再準備一下便會陪師兄一起去靈泉,叫她不要太過憂心。
但她怎麼可能不憂心呢?
這一晚上她都沒有合眼,只默默盯著帳頂,聽窗外的風聲。
任憑腦子裡的想法從胡亂奔躥到逐漸歸攏,那些凝聚的思緒像是脫殼一般離體,身子累得手指頭都不想動,卻好像有另一個自己站在一旁,笑話她這副沒骨氣的無能為力。
直到天色漸明,被握在手間的令牌又是一亮,柳千千渾身一震,飛快拿起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