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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近一步,腳尖在她膝前止住,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情里的譏諷濃重。
陰風裹挾著他的衣袍後揚,他的髮絲被掃在耳後在忽明忽暗的月色烏雲間翻騰,紛亂的枯枝落葉四處急趗越過他卻不敢近身,他發尾的魂鈴跳躍著錚鳴遊走勾魂,形成了一種暗黑又狂妄的氣勢。
他正看著自己,她卻不覺得自己在他眼裡。
姜德書發誓她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理解過「通感」這個詞,他獵獵作響的衣擺和眼中的諷刺,教她覺得他不是神祗而是惡鬼託身,正悲憫她的大限將至。
黑化值系統突然劇烈的抖動,頂端暗紅色的光閃爍不停,好像下一刻就要爆開,預示著主人公的惱怒。
她瞬間明白過來,今晚的刺客就是符奚,而他此時此刻的舉動是在諷刺自己多管閒事!
符奚似乎很滿意她狼狽的舉動,他挑了挑眉惡劣地吹了聲口哨,轉眼便隱入夜色中消失不見了。
系統終於回歸平靜,姜德書從驚恐中回過神忙撐著地面爬了起來。
符奚剛才分明是故意的,書里說他是個脆弱又瘋魔且有心理疾病的病嬌,做事不計較後果甚至常常近乎於自虐,慣愛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境然後絕地反殺,喜歡看大局落定時別人在他身上用盡心機卻求而不得的樣子。
在某些方面上來說,他在這個環境裡其實是主導者,主導者是不會怕的,他只追求迎接甚至創造風暴。
所以他才不介意在她面前暴露自己就是刺客,或許她去揭發反而給了他雙重的角色扮演機會,在蘇東旭面前是孱弱遺孤,在她面前卻是夜中惡鬼,雙重危險就代表著雙重的遊戲快感。
這是病嬌的惡趣味!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病嬌嗎?這要是擱在現實世界裡,她肯定連夜扛著高鐵能跑多遠跑多遠!
她突然想起來原作者給符奚的批語:符奚五歲時便死了,不在娘親自盡的那個霧靄濃重的清晨,也不在符家被滅門的那個黑沉的雨夜,或許更早,他就已經死去了。
——
暴雨沖刷一切過往和污垢,蘇府透露出煥然新生的優雅和寧靜,一封急書快馬送進發府內,徑直呈進了蘇東旭書房。
姜德書早已收到系統的通知,符氏死士攪動京城風雲,斬了太子的忠黨堂前殿士。
這已經是她們在京城動第三次手,誰也不知道下一個目標會劍指何方,一時間京城內外轟動躁亂。
天子動怒,東宮危累,太子逼不得在陛下門前下了軍令狀,一個月之內再抓不到符家死士,自請廢位。
蘇東旭是太子在京外的爪牙,太子必定要給他施壓,如果劇情不因為她的到來走偏的話,蘇家大姑娘蘇璃沫不日就將從鳳凰山脈學成歸來,為她的父親和太子殿下獻出第一個計謀。
姜德書趴在枕頭上嘆氣,不知道那位平日裡總是吹鬍子瞪眼,但是見到她便是一張笑眯眯臉的皇帝老爹如今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被氣的吃不下飯也睡不著覺了。
她要幫助符奚,自然免不了牽涉到符氏死士,以後還指不定要怎麼氣他呢!
符奚真像病了一般閉門不出,這兩日她前前後後出去幾次都未見到他,她只能窩在院子裡擺爛,順便奴役奴役蘇家人,享受一下封建王朝的窮奢極侈,反正她這個公主的名聲一向如此,不學無術紙醉金迷。
第三日的清晨外頭報曉的梆子剛響了一聲就息了下去,玉杵嗡鳴傳出老遠,姜德書叫這股聲音震得頭皮發麻騰地起身,宮女在外間睡得正沉,她赤著腳走出去,外院的燈火通明透徹雲天,看來那位師從女冠的蘇璃沫回來了。
她從來不是來的,那位大姑娘也生來便不是要困於內宅的,她們之間的戰爭卻已經通過符奚緩緩鋪陳展開來。
好在她還有個尊貴身份,仗勢欺人她自來拿手,姜德書轉動指間的玉扳指,蘇璃沫最愛玉,自有她玉脊一般的清高自傲,我總要在她還未重生之前挫一挫她的骨。
天將大亮雲香便進來稟報:「殿下,趙大娘子帶了姑娘們來給您見禮。」
她慢悠悠地喚人進來洗漱上妝,單是挑衣服就跳了足足一刻鐘,磨蹭夠了才移步去了前廳。
她不是一般顯貴,而是陛下最寵愛的小公主,論寵愛便是太子也要排在她之下,她不來沒人敢坐。
姜德書昂首覆手打了個哈欠,笑得單純:「趙大娘子怎得今日來見我?」
她側眼瞥見蘇璃沫一臉的冷眼郁色,勾唇笑了一下。
趙大娘子率眾人跪下問安:「長女蘇璃沫自鳳凰山脈歸家,還未來拜見公主,我帶她來公主見禮。」
蘇璃沫跪在趙大娘子身後,著一身白衣跪的筆直,在一眾俯首的人中顯得格格不入,不肯落下的背脊看得出有幾分清冷孤傲不畏皇權的意思。
她俯身去問,面上好奇濃重:「可是那位極有名的令玉真人?」
蘇璃沫起身扶額回:「正是。」她語氣里的與有榮焉太甚,教姜德書瞬間沒了興趣。
這位極負盛名的令玉真人便是三十年前金口玉言稱如今的皇后必會母儀天下之人,她像是得了天尊玉令教天下人趨之若鶩,做著不切實際的夢。
只有養在深宮裡的原主才知道,令玉真人原本也是宮妃之一,與當今皇后乃一母同胞,窮盡一生為嫡姐做嫁衣入主中宮,此後歸隱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