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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奚見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頓了頓輕聲道:「汝寧城外的廟裡,你抄的經文。」
她臉上爬滿驚愕,又仔細看了一遍,依舊沒看出來紙張上頭的鬼畫符是什麼,大概是她困極了的情況下寫的,連本人都認不出了。
三年過去,紙張還不曾洇色,只是看起來摺疊多次,摺痕處已經有裂痕。
她看著這張紙,於她而言不過月余的事,她並沒有回憶的感覺,只能通過這看出他隨身攜帶和時時翻閱的濃厚情感。
姜德書心裡又開始酸澀,她不準備與他探討這個話題,只依著他換個方向逗趣:「原來你那時候就愛慕我了,還偷我的字,那你為何後來還對我這麼凶?」
符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收了這樣紙這麼多年,他只記得她那時候很會戲耍他,一會兒騙他眼睛受傷,一會兒道要拿眼睛關人,後來又差他半夜去研墨,逼著他也說出拿眼睛關人的話,可氣又可愛。
他看著這張紙,就能莫名想起來當時場景,心裡酸澀又覺得悸動,便忍不住一直帶著了。
符奚雖然在她跟前好脾氣,但是顯然他打算討論這個問題,他收在腰側掛著,擦拭頭髮去了。
姜德書見他發間已經乾的差不多了,去門邊拿了那位王姑娘送來的藥,拿了他手中的棉巾放在一旁,掀開他心口外衫小心地上藥,然後用繃帶繞過肩膀綁起來。
包紮好後,給他合上衣衫,手在上面輕輕摸了摸:「還疼嗎?」
符奚坐地很乖巧,安安靜靜地看著她,也不答話。
姜德書撓了撓他的下巴,提醒他回神。
他不錯眼地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忽然伸手攬了她的腰坐在他的腿上。
今天的氛圍格外才沉靜,打給他寬衣開始,慢慢地走向了一種好像兩人成婚了很久,細水長流地過日子的感覺。
姜德書挨在他頸側坐了會,突然想起來擺在桌子上的飯,忙道:「吃飯,再不吃就涼了。」
兩人吃完晚飯淨了手一起去床上窩著,在樂都還這不肯那不肯的人,現在無比的自然。
她把手鑽進他手心裡取暖,符奚回握著他,慢慢地將臉湊過來摩挲她臉頰,忽然尋了她的唇親上來。
姜德書靠在枕頭上,頭肩一點也不受力,昂著頭回應她。
等到一吻暫停,符奚在她頭頂輕輕道:「西北疆域外族被我壓在原地不敢動彈,多呈觀望之態,唯有盤瓠蠻人已北上據守雍州,兩方團結亦不足為據,但為防觀望的外族與之勾結,我必要速戰速決,攻下雍州。」
「此去是扶風郡,路途不遠又是快戰,不便帶你去,我急攻而下,到時候命人來接你。」
戰事上,有書中內容做保,她無須擔心他會敗。姜德書將手探進他心口,道:「刀劍無眼,我對你的要求可不是活著,我要你不准再傷了。」
「我等你回來。」
符奚心口劇烈跳了一下,眼底和額頭開始隱隱發蒙,這是他第一次出征而身後有人等,他有了非要回來不可的目標。
等著他回頭的,再不是一方枯冢。
他嗓子有點啞,伸出胳膊將她攬進懷裡緊緊貼著自己:「最多半月,我一定命人來接你。」
第三日曉鍾未興時,符奚發兵赴扶風郡。
這是姜德書第一次送他出征,府外兩側站滿了手執火把的兵士,將士在城外枕戈坐甲以待。
符奚鐵甲加身,外披玄色狐裘披風,立在火光前,他總是習慣性地壓眉,那雙凌厲的鳳眼更顯沉靜陰翳,睥睨冷峻,不怒自威,英武可比封狼居胥將。
火光在黑夜裡晃動灼人眼,姜德書感覺眼睛被這火光蟄了一下,隱隱泛酸。
他佩劍在腰側,回頭看她,目光落在她眉眼上停留片刻,走到她眼前,抬手撫過她臉頰,低聲道:「等我。」
「好。」
他翻身上戰馬,兵士腳步頓頓有聲,隨他出城而去。
姜德書在隴西沒有認識的人,無事可做,又因為惦記扶風郡的戰事,每天早起與落日後都去城門上站片刻再回。
站到第七日,迎來了戰報。
鎮國/軍大軍已達扶風郡,駐守在城門二十里外,明日攻城。
扶風至此不過快馬三五日行程,這戰報到她手裡,應該已興戰事。
她想著前方戰事,便不自覺站久了些,等到戌時一到,夜色黑盡,城門開始落鎖,婢女提醒她:「姑娘,該回去了。」
她往城樓下走,忽然聽見城門外想起哭喊聲,下意識探身往外看,一輛馬車被攔在城門外,馬車邊立了一個婢女,正在求兵士放行。
已入深冬,天寒地凍,若進不了城只怕今晚要凍死在城外。
姜德書起了惻隱之心,對守城將道:「查過路引便放行吧。」
「是。」
那婢女拿來了路引,道是從北地來尋親,一切證件齊全,又是兩個姑娘,守城將便開城門放行。
姜德書上了馬車準備回去,那的姑娘卻命婢女過來道謝:「多謝姑娘。」她們在街前擋著,像是有意攔她。
姜德書手裡握著袖爐暖手,由婢女打開帘子,往外看一眼道:「不必謝。」
裡面的姑娘忽然撩開帘子看了過來,她臉上遮了片細紗,眼睛定定地看了她一會,突然低下頭去咳了半晌,就著掩面的姿勢再次道謝:「多謝姑娘了,不然我們主僕怕要在城外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