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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他別著力氣不肯抬頭,忽然移開手將手心緊緊攥著放在眼前,低聲道:「符奚,我的眼睛......」
符奚覺得自己的手都木了,下意識地鬆開了她的臉,抖著睫毛看向她的手。
姜德書忽然張開五指,裡面是一顆圓滾滾的糖塊,糖塊的主人正眯著眼看他,笑得討巧,那雙眼睛哪裡有一點兒傷疼,只怕裡頭如今不知盛著多少得意。
他渾身僵麻的感覺褪去,面色突然冷了下來,令他疑惑的那份擔心和害怕突然消失,他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眸底瞬間清明起來。
熟悉的被人利用和玩弄的惱怒瞬間席捲了他,他再次掐上她的臉,寒聲問:「好玩嗎?小公主。」
他眼底掛著盛怒,姜德書除了才認識他的前幾日見過這樣的他,他後面對她算得上很忍耐了,這下真的玩脫了。
姜德書被他掐的腮幫子疼,忍著沒有躲開,脖子泄了力整個腦袋負在他手上,委屈巴巴地解釋:「符奚,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就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力。」
她把眼睛睜得大大的:「你看,我眼睛好著呢!」
符奚下意識看了眼她的眼睛,裡面霧氣霖霖盈滿了水汽,她竟先委屈上了,他嗤笑一聲:「我自然知道你眼睛好著呢。」
姜德書整個人挨上去,湊在他眼前:「誰叫你不搭理我的。」
如今又成了他的錯了。
「不過方才我已經看出來了,你分明就是在意我卻不宣之於口,你看你剛才都急成什麼樣兒了!」她眼睛又眯了起來,模樣神氣極了,眼中的水汽因為她的動作在眼角溢了出來,滾落到他手邊。
符奚好像被那滴淚燙著了,猛地縮回了手,姜德書沒意料到他會突然鬆手,沒穩住歪了過去,下巴磕在他心口上。
符奚被她撞地悶哼一聲,身子卻沒動。
姜德書比較浮誇,因為帶著整個身體的力量,真的太疼了,她沒忍住痛呼出聲。
雲香在外頭問:「殿下,您怎麼了?」
她忙揉著下巴穩住聲音回:「無事,不小心撞到車壁上了。」
雲香又仔細詢問一番確認她沒有傷到,才放心地退下了。
姜德書偏頭將目光收回來,昂起頭看符奚,鼓著腮幫子嗔:「都怪你,我好痛。」
符奚低著頭,與她目光相觸,見她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叫疼也不肯退一步,一副依戀模樣,四處門帘堵得嚴實,馬車內因為帘子縫隙處的光影輪動,明暗交錯,只有她那雙眼睛亮晶晶的。
他突然覺得疲了,這樣糾纏拉扯的感覺真是差極了。
他翻手在她頸後揪著衣領將人拖遠了些,眼觀鼻鼻觀心閉上了眼睛,再不肯跟她說一句話。
姜德書逗了他好一會兒,差點將人惹惱了,好不容圓了回來,不敢再做什麼出格舉動,萬一將人惹急了惱怒成羞了,倒霉的還是自己,她將那顆糖放在嘴裡咂著,坐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抬手打了帘子往外頭看。
如今剛出了城門,馬車在城外的官道上行駛,路上商賈行人眾多,她見有行人往自己方向側眼,趕緊將帘子合上坐定。
田曹手下的吏員將貼了告示,現在估計派吏員去各處農莊宣講告示內容和分發種子,若是農戶已經被說動了,她該怎麼阻止農戶呢?
總不能直接衝下馬車跑過去道:「這是一個陰謀,你們別被騙了。」
謀略未成,敵人在暗,她現在發作恐怕要被天下人當傻子取笑。
父皇的臉也會被她丟盡的!
必得想一個不暴露自己和自己的手下,還能揭露蘇東旭謊言的法子。
姜德書愁地直嘆氣,腦袋支著手心左右輪換,這腦袋這麼沒用不要也罷。
忽然外頭傳來孩童的嬉鬧唱和聲:「糖兒甜,糖兒俏,糖兒甜俏俏。」
她又打開帘子去瞧,見是一個甩糖人的貨郎,他手中的麥芽糖翻轉間變成了一個可愛的小兔子,他笑眯眯地遞給面前的女孩兒,女孩兒收了糖也加入了唱和的孩童中,一邊舔著糖人兒一邊繼續重複唱和:「糖兒甜,糖兒俏,糖兒甜俏俏。」
姜德書忽然福至心靈,十指撐著額間頭腦風暴,她也可以編成打油詩教孩童們唱,這樣不僅查不到她頭上,傳播範圍還廣,若是各處的孩童都唱這打油詩,就連回了家也唱,大人們聽的多了自然會下意識深想一分。
把陰謀說開了鬧大了,蘇東旭自然不好收場,他肯定能猜到孩童們的唱詞是大人教的,可是為了平息事件他必定也不敢對孩童們怎麼樣。
只是這打油詩要怎麼編才能順口且充分揭露蘇東旭的陰謀呢?
她從坐榻下抽出一個木匣,自裡頭拿出紙筆靠在矮几上思考,想了許久才寫出第一句:汝寧有青天。
這幾個字的諷刺意味可大了去了,她順著諷刺的思路很快便寫好了下面七句:改麥換茶前,何榜言稅免,何處見糧先,若只空口言,待到明年時,逼我賣祖產,還是賣兒男。
她通讀了幾遍覺得還算押韻好上口,要表示的意思也盡在詩里,折好喊來雲香,遞過去小聲道:「等會近了山路下馬車人馬嘈雜混亂時交給侍衛,叫他們去買零嘴兒甜食分給各農莊的孩童,務必要教會他們唱這首打油詩。」
「切記行動要小心謹慎,萬不可讓蘇家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