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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出小鎮又退縮了,她此刻沒有馬,走不了多遠就會追上。她乾脆折了回去,鎮子上的人基本走空了,她在靠近腳店的地方尋摸了一個最不起眼的茅草屋躲了進去。
守著她的人發現她不見了大概會去稟告那人,那人若還是要抓她,首選便是她西進的必經之路,找不到才會反應過來回鎮子繼續找。
入夜以後她再出鎮子,與他們錯開興許就能成功逃走。
她精神緊繃了一天,又餓又冷,臨近午時終於抗不過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她趕緊起身往外走。
四周靜悄悄的,就連隔著兩條街的腳店方向也烏黑一片,沒有任何聲響傳來。
她自來怕黑,如今這裡四處漆黑陰冷,她哆哆嗦嗦地忍著害怕往前走,見鎮口的巷尾還有一家人亮著燈,像是有了目標似的快步跑去。
走進了聽到裡面傳來人聲:「今日這是怎麼回事,來了好多帶刀的人四處搜捕,就差把咱這鎮子掀了,下午我還聽到外面哭聲震天的,我都沒敢出去。」
姜德書心裡一驚,大概就是找她的。
有人接話:「沒出去是你走運,若是見到那場面恐怕幾夜都合不上眼。城東的那家外來戶在鎮上開了腳店,還帶了人把守鎮子的空房子,不准東下的逃民住進去,只能進他們的腳店住,因此掙了不少逃民的錢,大概是早有人記恨,今日突然被滅了個乾淨,連帶著店小二都被殺了。」
「你是不知道那慘狀,血都流到大街上了。這時節兵荒馬亂的連縣太爺都跑了,誰還能管這些,咱們還是明日收拾了也東下吧。」
裡面靜了下來,只剩輕微的嘆氣聲。
是他,一定是他。
姜德書隱隱約約聽完反應過來,捂著嘴痛苦地大口喘氣。
都是因為她,那間腳店才會遭此噩耗。
她沉浸在巨大的痛苦和自責中,渾渾噩噩地站起來,冷風一吹清醒了許多,快步朝鎮外跑去。她不敢走官道,壯著膽子走西邊的小道,走了一個時辰終於穿出了這片林子。
天空開始下雪,她扯了身上一塊衣料裹在頭上禦寒,雙腿灌了鉛一樣,沉重難行。
姜德書蹲在路邊休息,喉嚨實在干癢難耐,她忍不住抓了把雪塞進嘴裡,冰冷的雪水激得她牙齒直打架,本來已經冷麻了的身體突然開始打冷顫。
「我當你這麼拼命地逃,要去什麼好去處。」後頭突然傳來一聲陰鷙人聲。
她嚇了一跳,猛然回頭,面前忽然火光大亮,現出一隊人馬。
個個似戰馬鐵蹄,威嚴嚇人。
他騎在馬上,垂眸看她,眼中帶著嘲諷。
姜德書腿麻了站不起身,突然身體一歪倒了下去,她忙撐著雪地後退。
他見她後退,一手舉著火把,一手策馬朝她逼近。
馬兒沉重的的腳步踏在地面上,震地兩邊的樹枝開始撲簌簌掉雪。
姜德書退不及他速度,想到在鎮口方才偷聽到的話,嚇得頭腦發懵,淚流滿面。
他終於來到她面前,翻身下馬,拿著火把在她面前掃過,幾乎要觸碰到她面頰。
他扯著嘴角笑了笑,忽然丟了火把,道:「逃跑的下場你早就見識到了,卻還是學不會聽話,你惹我生氣,遭殃的便是旁人。」說著便要伸手來拉她。
姜德書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尖叫著推開他連連後退。
他氣極,幾步走上去將她撈起來箍進懷裡,沉聲問:「你就這麼想跑,寧願在這裡受凍,也不願意待在我身邊?」
姜德書撐著他的胸口,不願意靠近他分毫。
越是這樣,他越是要將她緊緊往懷裡帶,姜德書掙脫不得,開始狠狠拍打他:「你放開我,我不跟你走。」
他渾然不覺似的抱她上馬便要走,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伸手掰開她的嘴,仔細檢查腔內。
突然手指摸到了她早上咬破的傷口,面色沉了下來:「你下次再敢咬,我便拔了你的牙!」
姜德書推他不動,抬手便一巴掌打了過去。
耳光聲響亮刺耳,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先是震驚地愣住了,閉著眼急促地深呼吸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間復又睜開,眼神牢牢鎖住她,眼底情緒洶湧,突然笑了:「你要打便打,跟我走就行。」
而後解下身上的披風將她緊緊裹住,打馬往回走。
姜德書拖著這具嬌貴的身子走了這麼遠,本就病重難行,現在又被這貓抓老鼠的遊戲折磨幾乎絕望,她沒了骨氣般哭求:「我與你無冤無仇且於你無用,你不要再費心抓我,也不要為了我殘害旁人了,放我走吧,我求你了。」
他突然低下頭來,怒意濃重:「殘害?你這樣想我?」
對上這喜怒無常的人,她一時困頓不知該如何回應。
半晌沒不到她的回應,他冷笑一聲:「要走是吧?好,我讓你走,我看你沒有我,能走多遠。」
他狠狠盯著她:「我會放雪狼去追你。」
姜德書怕他反悔,忙道:「多謝大人。」
他氣極,眼裡是涼薄無情,把她身上的披風剝了下來,抬手將她推下馬。
姜德書穿的少,忽然重重摔在地上,痛得眼淚直流。她撐在地上緩了半刻鐘才爬起來,蹣跚著往前走。
終於擺脫了他,她渾身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才發覺到刺骨的冷,渾身不可抑制的哆嗦。她一直沿著官道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人煙罕至,大雪紛飛,身體被大學覆蓋就快要變成一個雪人,滿腦子只有一個信念,我一定要走到西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