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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前方傳來轟的一聲,接著院子裡湧入一大群人。
「岳世隆你出來,樂都城臨近西疆,一向受符大統制所庇護,如今符大統制竟然反目攻城,且聽守城將道先鋒軍揚言要屠城,一定是你這個狗官做了什麼荒唐事惹惱了符大統制。」
「你出來給我們一個交代。」
「交代什麼?直接將這狗官綁了交給符大統制便可解了樂都城之危。」
人聲由遠及近,頃刻間便來到她的面前,看到她愣了一下,問:「岳世隆呢?」
姜德書道:「跑了。」
有人方質問:「你是誰?」
登時便有人反駁:「管她是誰,在這府里必是岳世隆的人,咱們快拿了人去與符大統制投誠。」
姜德書還來不及退就被人推上了城樓,她拼命掙扎:「我是舞陽公主,我會去迎戰,你們別推我。」
這話被淹沒在嘈雜人聲里,沒人聽見,便是聽見了估計也不會有人信。
旌旗獵獵,戰鼓雷鳴。
千米之外是戰甲鐵蹄,為首一人坐於馬上,他通身黑色,衣訣翻飛,眼神自上而下,傲睨萬物。
忽然遠處的將士呼嘯而來,戰馬飛躍,刀劍錚鳴,呼聲震天,捲起漫天黃沙。
姜德書被眼前的景象驚到,這也太壯觀了。
他們於城門口停下,兩軍對峙,戰爭一觸即發。
啊不對,他們沒有軍甚至沒有兵,岳世隆只敢玩陰的,符奚只下了戰書他就嚇的屁滾尿流了。
如今城頭只有幾個守城殘將,還有一群要拿她投降的百姓。
這個陣仗跟大梁宣戰很有必要,但是攻樂都城完全沒必要。
符奚自將士後策馬緩緩上前,百姓當即便簇擁著她往城牆上去準備投誠。
這麼高的城樓掉下去她就完了,她拼命抱著牆頭吼:「我再說一遍我不是岳世隆的人,你們別推我!」
「投降,開城門迎符大統制進來,樂都舉城而降!」
「符大統制不會屠城的,他在西疆三年除了守邊疆何時殘害過百姓!」
城門應聲而開。
姜德書緩了一口氣,手指因僵麻鬆開了些,奔涌下城樓的百姓們顧不得她,慌亂間將她撞了下去。
她來不及反應,只聽得耳邊風聲呼嘯,腦袋大概是朝下有點暈。
視線里有一個黑影策馬沖她馳來,然後伸手將她帶進懷裡。
背上好痛,渾身都好痛。
身後傳來一聲悶哼,她感覺到滴滴答答的黏膩落入髮絲,接著一陣重力壓了過來,再無聲息了。
她腦子還是懵的,渾身力氣泄盡趴在馬上慢慢進了城,然後來了一幫人將身後壓制自己的人抬走。
符奚慘白著臉自她面前而過,眉色坦然再無厲色,只安安靜靜地躺著。
姜德書慌忙下馬跟上去,將士小心翼翼地將他抬進房間,她被擋在門外,她忙抓住察風:「讓我進去。」
察風頓了頓:「主子每次血祭都用了狠力,幾次破心脈差點當場血濺身亡。傷口方長好些今日又被扯傷,殿下還是別進去擾軍醫醫治。」
姜德書抖著聲音:「我肯定不做聲也不打攪軍醫,讓我進去。」
察風鬆了手,她跑進去伏過去符奚身邊,看著軍醫給他除了傷布上藥,那片傷口不大,周圍已經化膿,隨著軍醫的動作可見傷口之深,她不能出聲卻止不住眼裡的淚洶湧。
「淚可是為我?」床上的人突然睜開眼睛,羸弱不堪。
她趕緊湊上去,泣不成聲:「為你為你,都是為你。」
他忽然闔上眼睛:「我無憾了。」
「符奚,你醒醒,你不能睡。」
「我不跑了,我再也不跑了,只要你能醒過來。」
任她怎麼哭鬧,塌上的人再也不見回應。
許久,軍醫終於包紮完傷口,吩咐身旁侍從:「煎服,今日三次,每次隔兩個時辰,萬不可誤。」然後聲音漸遠,房間裡徹底安靜下來。
姜徳書伏在符奚床前,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一寸寸去看他的眉眼,若不裝著那麼多仇恨和過往,明明可以是這般從容。
若不為那些傳言加持,他長得沈腰潘鬢,美如冠玉,又是護國大將,當是天下第一堪嫁兒郎。
而自己沉淪其中,是理所應當。
她又想起自己曾經寫給他的那句情詩,只盼郎君多看我一眼,記我多年。
如果自己沒有存這樣的心思,自然寫不出來這樣的句子來。
他手心冰涼,五指散著,她拉過被子給他蓋上。
他突然合了力,緊緊抓住她的手,雙眼依舊緊閉著,眉間蹙得緊緊的。
姜德書下意識拍了拍他的頭,輕輕道:「符奚,是我。」
那隻手輕輕泄了力,他又陷入了昏迷。
她在床邊守了一整天,餵下最後一碗藥放在桌邊,身上實在疼痛疲憊靠在桌邊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看見他從床上坐起來冷眼看著自己,她方才做了好幾次這樣的夢,如今又當作夢境來了。
她懶懶地伏在桌前看他,嘴裡笑著打趣:「你又來嚇唬我,以前你便經常瞪著我,在夢裡竟也這樣,不如換個神情,叫我看看。」
她歪著腦袋看看窗外,迷迷瞪瞪的:「細想一下,只有我落水那日,見你哭過。」
身後的人突然暴怒,摔了床邊的瓷器,碎片濺到她的手上,劃了一道淺淺的傷來,血瞬間流了出來,細細密密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