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頁
她眼神裡帶了幾分惱怒,單手把埃爾維斯按在床上,掰開藥劑瓶要往他嘴裡灌。誰知道剛剛還伸出獠牙主動覓食的埃爾維斯牙關緊咬,死也不肯讓液體進入一滴。
伊娜回想了一下,可能是她上一次灌的生命藥水刺激到了埃爾維斯,叫他以為給他喝的藥劑是血液,所以雖然意識混沌,也堅決地不肯配合張嘴。
她心一橫,一口乾了那瓶看起來就不太妙的藍紫色藥劑,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伊娜低下頭,貼上了近在咫尺的那雙薄唇。
不知是因為藥劑太苦,還是埃爾維斯的身體對這藥劑有著本能的排斥,他掙扎著不肯配合。伊娜一手撐在他胸口上,另一隻手牢牢按著埃爾維斯的肩膀,硬是把藥劑一滴不剩的渡了過去。
起身的時候,伊娜竟然從那雙無神的赤紅眼睛裡看出來幾分茫然和委屈。
————
埃爾維斯被捲入了血色的洪流里,他猶如溺水的人被記憶的海浪打翻,那些塵封著的畫面又再一次重現。
夜墓城堡里只有兩種人,公爵的僕人和專門為公爵提供新鮮血液的少男少女們。
被強行轉化成血族的埃爾維斯理所當然的屬於僕人的一員,甚至由於他並不認同自己的身份,對夜墓公爵也缺少足夠的敬畏,所以他理所當然的被分配到最低微的工作。
埃爾維斯的第一份工作是:曬書。
城堡里有個擺放藏書的專用書房,因為房間裡沒有窗戶,為了防止書頁發潮,是要定期打把藏書擺放到外面晾曬的。
這個工作以前由人類僕人來做。因為低等血族極其容易被陽光灼傷,讓他們去曬書,聽起來簡直讓人發笑。
但是這項工作卻被分派到了埃爾維斯身上。「你不是不想成為血族嗎?那就假裝你還是個人類吧。不知道你自己的認知能不能戰勝毒辣的陽光呢?」毫不留情的嬉笑和嘲諷在他耳邊響起。
埃爾維斯什麼也沒說。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的早上,他出現在了專門用來晾曬書籍的高台上。
「他不會想要自殺吧。」躲在厚重窗簾里的其他血族僕人討論著。
「不會吧,那就沒意思了。」
走下高台的埃爾維斯蒼白的毫無血色,他手背上的灼傷延伸到看不見的衣袖裡,微微顫抖的唇昭示著他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埃爾維斯走過那群竊笑著的血族僕人,自始至終把他們當做空氣一樣無視。
被派去曬書的第一天晚上,埃爾維斯倚靠在走廊的牆上,盯著透過窗戶灑在地面的那一小片月光。他的腳邊和身側,都躺著城堡里的人類低等僕人。他們白天工作,晚上並沒有單獨的房間,只能和衣睡在走廊的地板上。
這個時間段活躍在城堡里各處的,是那些血族僕人。其中並不包括埃爾維斯,他是特殊的,因為他的工作被安排在了日間,所以這個時候無事可做。
埃爾維斯從身後摸出一本黑色封面的書籍,借著月光翻看起來。
他內心始終懷著一絲微弱的希望:也許轉化為吸血鬼的這個過程是可逆的,他可以找到恢復人類身份的方法。
把夜墓公爵書房裡收藏的所有的書籍都曬過一遍之後,已經過了兩個多月。埃爾維斯原本骨節分明的手現在遍布傷疤,血族都有很強的自愈能力,但被灼傷的速度遠超過癒合。每時每刻,他的身體都在自發的治癒傷口,帶給他無休止的痛癢。埃爾維斯的視力也變得很差,不知道是因為在日光下停留太久,還是每晚在月色中看書的緣故。
總之,在晾曬完全部的書籍之後,埃爾維斯接到了他的第二份工作:照顧城堡花園裡的珍貴魔植。
這個工作並不繁重,也不危險。埃爾維斯還略有些詫異,難道自己那位曾經的好友和同行者,現在城堡里狐假虎威的叛徒不再針對自己了?
直到兩個少年少女被扔在了埃爾維斯的腳邊。「這是新鮮的花肥,花園裡的魔植很珍貴,每周需要施一次肥。」
少年少女擁在一起,瑟瑟發抖。他們紅潤的臉色在聽到這句話後變得煞白,看向埃爾維斯的眼神流露出一絲乞求。
他們是自願來到城堡里的,夜墓城堡會付給他們的家人一大筆錢,宣稱只需要他們每周交上少許的血液作為報酬,在這期間他們還會享用最豐盛的食物、睡著最柔軟的床榻,以便心情愉悅,血液的甜度達到最高。
這是一項附近居民趨之若鶩的工作,一開始,大家都懷疑被帶走的孩子只會有去無回,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有一批年滿20歲的孩子返回家裡,說起城堡里夢幻一樣的生活。至於那部分沒回來的,他們都是習慣了那邊優渥的生活,不願意再回來過苦日子了。
事實是不是這樣的,愛麗絲以前深信不疑,直到她和雙胞胎弟弟因為血液的甜度不一樣,無法再製作可口的【雙子瑪格利特】被無情的拋棄。愛麗絲恍惚的看著花園裡如血一樣鮮艷的花朵,仿佛看到了一張張長滿了利齒的血腥大口。
「不要殺我,求求你,大人,求求你。」愛麗絲看著緩步走來的男人,跌跌撞撞的向後爬去。
蒼白的男人把她從髒兮兮的地面扶了起來。「我不會殺你們的。」
男人想辦法把愛麗絲和他的雙胞胎弟弟安排進了一個空著的屋子裡,那裡雖然逼仄又潮濕,但至少不用時刻擔心丟掉性命。把他們丟進花園裡的那個管事似乎也樂於看到現在這種場面,有一次愛麗絲看見他面露譏諷地看著自己,和身旁的人說著「他不願意殺人呢」「真可笑,他以為這些蠢貨是自己的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