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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揚——舒揚你還活著嗎——舒揚!」
心臟在那一刻劇烈地跳動起來,他爬了過去,梁隊抓住他的雙手,將他猛地拽了出來。
黃昏漸至,天空被染成了血一般的紅色。
救援人員七手八腳地托著他,將他送進了救護車。
他簡直難以置信,自己得救了。
那麼多次他失去了岑卿浼,可這一次他卻沒有長眠於漆黑一片的車廂里。
這是為什麼?
梁隊長坐在救護車裡,看著正在吸氧的舒揚說:「暫時沒有辦法讓你的家人知道你得救了。我們還需要搜集易盛晴的其他罪證。只有讓他以為你死定了,他才會露出馬腳。」
舒揚挪開了氧氣面罩,「你們怎麼確定是易盛晴?」
梁隊長頓了頓,回答道:「因為半張照片。我也沒想到岑卿浼的記性這麼好……半張照片讓他徹底懷疑易盛晴。」
舒揚就這樣被送進了醫院,為了不讓易盛晴懷疑,梁隊長派人把那個礦坑填回了之前的樣子,舒揚也一直被保護了起來不曾露面,而岑卿浼則發揮了他這輩子最強的演技,甚至在易盛晴的面前暈倒,給足了易盛晴成就感。
現在,舒揚和岑卿浼抱在一起,沒有任何過度親密的舉動,兩人之間是難以言喻的親密感覺,就好像這世上最複雜也是最冰冷的鎖,終於被那把獨一無二的鑰匙給打開了。
岑卿浼的兩隻手捂著舒揚的左手,想著舒揚掰折自己手指,而且還不只一根,心裏面疼得一抽一抽的。
「你的手可好看了,之前我還說考不上大學,等你當手模來養我呢。」岑卿浼輕輕摸了摸他的指節,抬起眼來看著他,「很疼吧?」
「不疼。」舒揚垂著眼,看著岑卿浼低垂著的眼睫,只覺得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柔軟又溫暖的。
岑卿浼在他的指節上輕輕吻了一下,像是要把他藏起來,藏到這世上最柔軟的地方。
「我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快樂過。這一次,我終於知道你被困在裡面是什麼樣的感覺,知道你在期待什麼,你想要的是什麼。我從沒有這麼想要活下去,想要再見你。哪怕暗無天日,我也一定會把光炸出來。我不要你……成為撕掉那一頁的人。」
舒揚的話說完,岑卿浼的眼眶就濕潤了。
果然,舒揚是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他們都是那麼捨不得撕掉那一頁。
那是他們共同的信仰,也是他們共同追求的結果。
臥室的門響了起來,焦婷的聲音傳來:「阿卿,揚揚,你們睡著了嗎?梁隊長打了電話來,我可以進來嗎?」
岑卿浼和舒揚對視,兩人坐了起來,打開了床頭燈。
爸媽都在,他倆也不好太囂張,岑卿浼掀開被子,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回了聲:「媽,你進來唄!」
沒想到是焦婷和岑為謙都進來了。
不過一兩天而已,岑為謙滄桑了許多,眼底帶著深深的倦意和無奈。
畢竟,自己親手帶出來的寄予厚望的徒弟,不僅是個商業間諜,甚至還策劃了那麼多次謀殺,把他的心都給傷透了。
「爸、媽?你們怎麼了?」岑卿浼問。
岑為謙沉默不語,抬了抬下巴,示意焦婷告訴岑卿浼。
「阿卿,剛才梁隊長打電話來說……易盛晴一直不配合警方的調查,無論問他什麼問題他都不回答,只讓梁隊長自己找證據去。雖然現在梁隊長手上有的證據已經足夠讓給他定罪,技偵也在他的電腦里發現了很多線索,但還有很多細節不清楚……只有他本人肯開口,才能還原真相。」
「媽,那你跟我們說這些做什麼?是梁隊需要我和舒揚做些什麼嗎?」岑卿浼問。
「易盛晴說,他想見你,他有問題要問你。」
「問我?」岑卿浼指了指自己。
一直沉默的岑為謙開口道:「但是你不去也可以的。無論是你的或者舒揚的人生,都不應該再受易盛晴的影響。」
岑卿浼皺著眉頭,只思考了一秒便回答:「不,我要去。」
這個人折磨了舒揚無數遍,讓他們無數次的分離,無數次在絕望中等待,也無數次竭盡全力地挽回。
岑卿浼想要知道,易盛晴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他的腦海中到底有些怎樣的想法,他是怎樣謀劃這一切的一切。
而且易盛晴帶來的打擊不僅僅是對自己和舒揚的,還有岑為謙。
「老爸,你頭一次這麼用心地培養一個人,一定很難過也很失望吧。他傷害了那麼多對我來說重要的人,我不怕他,也不會再被他影響人生。相反,這次我要徹底跨過這個人。」
岑卿浼的目光里從容而坦然,這也給了岑為謙頹然的精神極大的鼓勵和慰藉。
「我陪你去。」舒揚回答。
梁隊長派了人來接他們,岑卿浼跟著梁隊長來到了審訊室。
門打開的時候,岑卿浼與坐在房間最裡面的易盛晴對視,對方側著臉,看見他的時候嘴角揚起一絲笑,雙眼如同深潭。
哪怕這間房裡燈光明亮,易盛晴的四周卻是暗沉陰冷的氣場。
溫和謙恭的面具被摘了下來,易盛晴的面容上泛著無情的釉質光澤,就像沒有感情的精美瓷器,一旦這個瓷器摔裂了,就會化作最利的刃,切割至神經深處。
可就在岑卿浼在距離他幾米遠的那張椅子上坐下的時候,他卻笑了,仿佛冰冷泥沼里忽然開出了溫柔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