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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進行到現在,比周謙想像中還要來得順利。
因為他還沒有動用到那把裁紙刀。
那原本是他為自己計劃敗露所準備的。萬一他暴露了,他就拿這把刀跟張彥軍展開最後一搏,甚至同歸於盡。
可現在周謙才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握著玻璃片的時候,他根本下不去手。
這本是周謙想了好幾天所做的決定。昨晚甚至他焦慮了一晚上。
他清楚地知道,傷害、威脅張彥軍,全都沒有用。
他比周家有權有勢太多,自己這次把他惹毛了,卻沒把他弄死的話,以後只有在他手裡任他搓揉欺辱的份兒。
現在他對自己還沒有防備,最好就是趁這個時機解決他。
至於解決他的辦法,當然只有一個——殺了他。
周謙深呼吸了好幾次,不斷說了服自己整整三分鐘後,總算行動了——
他用玻璃片劃破了張彥軍的肚子。
可接下來的一切就超乎他的想像了。
鮮血湧出來的樣子,黃白色的脂肪層溢出來的樣子,一小截類似於腸子翻出來的樣子……
周謙看見這一切後,渾身都開始了不可自控地顫抖。
他下意識地拿出第二塊毛巾捂住張彥軍的肚子,可很快那毛巾、乃至他的雙手全都被染紅了。
血……
怎麼會有這麼多血?
一個人怎麼會流這麼多血?
十歲還不到的周謙,其實是一個感情很豐富,也格外細緻敏感的人。
他很愛周崇山和顏婭,這才會因為他們的選擇感到無比痛心。
這樣的他,絕不是天生的劊子手。
所有理智的分析告訴他,自己如果不想受傷害,殺張彥軍是唯一的路。
可他現在根本也無法刺下第二刀。
張彥軍服用的安眠藥並不算多,在劇痛下,他很快醒過來,掙扎著呻吟了一聲。
只不過因為嘴裡有毛巾的緣故,他這聲音並沒能徹底喊出來。
但他的四肢開始劇烈抖動掙紮起來,這無疑帶動了更多的血水湧出來,將周謙臉上、手臂上噴得到處都是。
周謙受不了了,幾乎有些崩潰了。
他反應過來什麼,用盡全身力氣將張彥軍推下床,讓他摔在那一堆碎玻璃上之後,迅速轉身跑了。
周謙頭也不回地逃離別墅,一路竄進別墅區後方的樹林。
他快速將一身帶血的衣服脫下來,用力擦乾淨臉和頭髮,再將血衣放進書包,再換上事先準備好放在書包里的乾淨衣服。
然後他開始後怕了,周身的衣服都迅速被冷汗浸濕。
別墅有沒有監控?安眠藥可不可以被檢測出來?
不對……我的破綻實在太多了。我根本也不會殺人。
而且我好像並沒能殺了他。我那刀割得其實很淺。
我其實不確定腸子是不是流出來了……可能只是脂肪和肉……
我沒能殺了他。他會報復我的。等他得救,他一定會報復我的!
大不了、大不了我就去自首。我才這么小,我不會被判死刑的。
就算我會進監獄……那也總好過比他欺辱。
對,進監獄也不要緊的……
這種事情說出去,丟人的是我父母、是張彥軍,絕對不是我!所有人都會同情我的!我才是被欺負的那個!
周謙腦子一片凌亂之際,感覺到大腿部位傳來了震動。
後知後覺他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的手機。
周謙拿出手機接通,聽到了白宙的聲音。「周謙,你在哪兒?」
那一瞬,周謙也不知道為什麼,眼淚一下子就溢滿了眼眶。他抓著手機答不出話,在白宙不斷地追問下,後來實在沒忍住,「哇」得一聲就哭了出來。
僅僅過了5分鐘,周謙就被白宙找到了。
面對白宙的詢問,他一字不發,只說自己不舒服。
最近的醫院距離這裡只有一公里不到,白宙很快強制性地帶周謙去了醫院。
周謙剛才哭了一路,昨晚又焦慮失眠了一整晚,剛剛更是經歷了對他來說無比恐懼的事,以至於血水從身體裡湧出來的場面、和張彥軍渾身抖動掙扎的畫面,開始一遍又一遍地閃現在他眼前……恐懼之餘,他還覺得又髒又噁心。
張彥軍噁心,沾了他血的自己,仿佛也變得同樣又髒又噁心。
到醫院的時候,周謙精神上確實有些受不住了,連帶著血壓都不正常起來。
最後白宙幫他在急診室要到了一個床位,醫生也開了藥,讓他打起了點滴。
在帶有些許鎮定作用的藥物的作用下,周謙瀕臨失控的情緒漸漸平復,然後他睡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天色已暮,急診區顯得無比吵鬧。
在喧鬧聲中,周謙睜開眼,他那雙好看的眼睛直直盯著天花板的白燈,顯得有些迷茫。
過了一會兒,他才回憶起來發生了什麼。
而當他一側過頭,就看見了坐在病床前給自己削蘋果的白宙。
「宙哥——」周謙眨了一下眼睛,用乾澀的聲音問他,「你沒翻我書包吧?」
「沒有。怎麼,怕我檢查你作業?」白宙笑了笑,把蘋果遞給他,「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家。」
頓了片刻,周謙又問他:「你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