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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會讓白宙受一點傷害?
須臾間,他看見白宙眉心出現了一個紅點,像硃砂一樣點在他的雪色皮膚上,襯得他脆弱又好看。
要不是因為這個環境,平時的白宙哪有這樣一面?
又一陣風在吹過,在淡淡的蘋果花香中,白宙睜開了眼睛,一雙漆黑幽深的瞳孔盯著周謙,那裡面居然寫著懼意。「周謙,幫幫我。」
周謙笑了,滿腔的戾氣霎時淡去不少。
現實里的白宙不可能露出這種表情。
周謙是真的覺得歷學海太有意思了,他簡直在給自己製造情趣。
餘光瞥到什麼,周謙側頭一看,看到旁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柴火堆。柴火併不是胡亂擺放的,而明顯是某個奇怪的陣法。
周謙注意到,柴火堆上也有一個紅點,硃砂一樣的紅,與白宙額間的一模一樣。
巨響聲忽然傳來,周謙再回頭,就看見了正在自動搭建的水晶橋,從湖的對岸,慢慢靠近這岸。
橋面越來越長,人們的目光也就越來越瘋狂。
周謙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弓箭,箭尖帶著火。
他的腦中又出現了聲音——
「神明不是被自願困在這裡的。他被陣法困住了。把箭射進陣法的紅心位置,就可以破陣。陣破,神會擺脫束縛,殺了所有想傷害他的人。
「當然,如果你覺得民眾無辜,也可以將箭射進神明額間的紅心。這是業火,力量足以弒神!
「長橋會在30秒後修建完畢。當第一個人類踏足此岸的土地,陣法將永不被毀損,神明必須接受民眾傷害。」
所以,這又是一道選擇題。
周謙知道自己需要在30秒內決定,是殺那百餘人,還是殺神明。
等等……他幾乎可以想到歷學海的陷阱之一。他說的是「傷害神明」,沒說神明接受傷害後一定會死。
那麼他要做的選擇是,殺百餘人,或者讓神明受傷害。
這個神明長著和白宙一模一樣的臉。
此時此刻他的眼睛幾乎顯得有些楚楚可憐。他用渴求的語調對周謙說:「救我,周謙。我知道你會救我的。」
帶了些哀求的味道。
梨花帶雨,悽美,哀求。
這些詞語居然能與白宙的臉完美得搭配在一起。
周謙看著「白宙」的眼睛,說:「歷學海還真是不了解你。又或者……他覺得我喜歡這樣的你?不對啊,他明明應該很了解我的。」
無論眼前的「白宙」像多少。
只要頂著這麼一張臉,周謙知道自己一定會救他。何況對岸那些人還那麼貪婪自私?
按照周謙的性格脾氣,他會選擇救白宙、將箭射向柴火堆。
可這並不是第一道題了。
經歷過第一道與張彥軍相關的題目,周謙一定會知道這遊戲的玩法。
他會知道,歷學海會根據每個人的選擇來設置正確選項。
既然周謙會射柴火堆,是一件可以被預料的事情。那麼這個選項一定會被歷學海設置成錯誤選項。
反之,不救白宙,而是選擇把手裡的箭,射向白宙的額間,親手殺了這個神明,這才是正確答案。
由此,如果這道題是第一道題,周謙一定會選擇救白宙。
可這已經是第二道題了,如果周謙沒有失去智商,他會放棄救白宙。
但這是在不考慮歷學海策略的情況下的選擇。
對於周謙,這不是第一道題。
然而對於歷學海來說,這同樣也不是第一道題了。
那麼,他會知道,周謙經歷了張彥軍的題目,會知道放棄救白宙是正確答案。因此他可能會反而把答案設置成,救白宙才是正確選項。
……
兩個人的預判到底有多少層,這是說不清楚的。
這是一道特殊的心理博弈。
到底選擇救白宙還是殺了他,從表面上看,完全是一道概率題。
時間只剩最後20秒。
身後吵鬧不堪的聲音還在持續。
可在蘋果的芬芳氣息里,周謙好像什麼都聽不到了。
那些聲音會讓他無比煩躁、在逼他變成一個放肆乖張的怪物。
可眼前的人僅憑一張臉,就能讓人他感覺到寧靜。
他滿身的躁動,總能被白宙撫慰。
在年少的、青蔥的歲月里,周謙曾無數次在情緒失控的情況下朝這張臉肆意發泄憤怒。
可這張臉永遠不會露出生氣的表情,他只會給自己帶來無盡的安慰。
經年累月下來,這副五官本身就成了周謙的藥。
看到他,周謙就覺得平靜、就覺得高興。
只要看到這張臉,他就感覺到了救贖與寬容。
「其實歷學海還是厲害的。所謂的博弈題只是表象。我根本不需要跟他做什麼博弈題。就算我知道你是假的,就算我知道他設置的正確答案是什麼……
我也不會允許這張臉被哪怕一把小刀劃一下。」
「我一定會救你。歷學海知道這一點。我也知道這點。
「這場棋局,我會輸。」
周謙走到神明面前,輕輕碰了一下那張屬於白宙的臉。
指尖滑過白宙的眼瞼時,周謙的腦袋偏了一下,眼神看上去有些執著、有些迷離,還有一些瘋癲。
露出一個乖張的笑,他眼裡暗流涌動,好像有星光墜入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