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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有朝一日,他們會召回我,欣賞我的世界裡發生的一切。這個遊戲很有趣,是不是?」
白宙問他:「你為什麼現在來見我?」
「我說了,你可以向我許願。」神明道,「你應該清楚現在的情況有多危急。在你的幫助下,也許周謙他們能逃離這個副本、能活下去,但你以一對二,一定會死。你和謝懷同歸於盡,已經是最理想的結局。
「現在你可以許願,讓我把你、周謙以及你們的朋友全部直接帶離應許之地。
「當然你也知道,我從不無償授予心愿。想要實現這個願望,你就要有所付出。」
「實現我的心愿,你有什麼條件?」白宙問。
「條件很簡單,離開這個副本後,你和周謙需要停止關閉遊戲的計劃,讓它繼續面對所有人開放。」
神明道,「所以現在你面臨的選擇很簡單——死,或者放棄關閉遊戲。」
聽罷,白宙一時陷入了沉默不語。
神明又道:「這是一個殘忍的遊戲,很多人都在這裡變得越來越極端,越來越失去了人性。一個個微小心愿的實現,讓他們變得愈發貪婪,愈發不肯放棄這個遊戲。
「所以我可以告訴你,謝懷之前展示的那些大家想聯合起來殺掉周謙的視頻,確實都是真的。這個副本的時間線很長。這些日子裡,外面已經徹底變天了。」
「白宙,如果是這樣,你還肯替那些可恨的玩家們付出嗎?
「我這個系統,身帶真正神明留下的最高級算法,我能夠根據現狀計算出所有可能發生的未來。
「如果周謙落到他們手裡,可能會遭受怎樣的折磨,我現在就可以給你模擬出來。白宙,你且看——」
前方忽然起了風,捲起一重又一重的水幕。
水幕上播放的全是系統預演出來的跟周謙結局有關的畫面。
葫蘆被一股無形地力量裹挾著向前,七拐八繞地穿行在各個水幕間,以這樣的方式,白宙目光一一滑過不同的水幕,被迫親眼目睹了無數種周謙的死法——
第一重水幕,周謙被萬箭穿心,一把箭甚至插著他的心臟,將血紅心臟的一部分都插進了骯髒的泥土裡。
第二重水霧,周謙死於毒,全身的血肉化為了蛆蟲,白骨則化作了黃水,他的頭被砍了下來,一張精緻穠艷的臉被人的腳踩在了腳下。
……
萬重水幕全都成了赤紅色。
緊接著整個世界都變紅了。
血液變得滾燙沸騰,壓抑不住的憤怒徹底衝出了被理智禁錮的牢籠,白宙自此聽不見任何聲音,也看不見任何畫面。
好不容易等白宙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他看見自己雙手正握著唐刀朝著重重水幕砍去。
萬千水珠被打散,復又重聚,連帶著周謙受折磨的畫面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眼前還原。
怒意醞釀到極致,「轟」得一聲巨響,那是白宙凌空而起,俯身往下,朝水幕砍出重重一刀的聲音。
在那個方向上,無數重水幕都被他的一刀之力斬落水中,可很快它們就在風力的作用下重新自水面生長了出來,再度匯聚成鮮活生動的圖像。
斬不斷。
無論如何都斬不斷那些畫面!
再怎麼努力,都無法阻止周謙走向死亡!
白宙以單膝跪地的姿勢落回葫蘆上,捂住心口,張嘴就噴出一大口血,他握刀的手第一次竟顫抖了起來,因為恐懼,也因為憤怒。
他害怕周謙真的會死。
周謙想要拯救的人、居然全都要反過來殺他,這讓他感到無比憤怒。
伸手抹一把嘴角的血,再抬起頭的時候,白宙忽然發現葫蘆停止了前行,至於周圍的山脈、河流、甚至包括天空,居然全都變成了一個又一個的人——
白宙被困在了方寸之地,他的周圍都是活生生的人組成的人山人海。
現在這遊戲裡的所有玩家,竟全都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此刻,無數個玩家、無數張嘴,喊出的都是同一句話:「周謙必須死!殺了周謙!!殺了周謙!!!」
那團沒有臉的黑影又出現了。
他的手指指了一下白宙手裡的唐刀,整個刀身便都泛上了一層紅。
握住這一把森寒凌冽、殺意盎然的刀,白宙仿佛化作了自地獄而來的最可怕的修羅。
他來到人間的目的,就是將所有人全部殺死。
「他們都是想殺周謙的人。你現在可以憑藉我給你的神力,在一刀之內,斬殺掉他們全部。」
神明說了這麼一句話後,白宙果然雙手握住刀柄,將刀舉了起來。
斬下去吧。
斬下去,放棄關閉遊戲。
或許本該這樣。
不,不是或許。是理當如此!
我已化神,為什麼要放棄這來之不易的一切?
「宙哥,這世上為什麼會有你這麼完美的人?」
——我當然不完美。
我只是在你面前裝出了完美的樣子。其實我把很多缺點都隱藏了。
我也會嫉妒、憤怒。我爸媽其實也就是因為工作忙了忽略了我,這種事太過常見,他們讓我吃得飽穿得暖,讓我上了很好的學校……
他們明明沒有半點對不起我,可你不知道有時候我會恨他們到什麼樣的地步。那樣的我連我自己都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