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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帶動輕柔的窗簾上下浮動。
床上傳來些許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周謙正從床上坐起來。
片刻後他聽見白宙開口:「這個問題,其實我從前一直沒有特別想過。」
大概是因為他們認識的時候雙方都太小,而又幾乎天天都待在一起的緣故,所以高中時期的白宙從來都理所當然地會認為,他們會一輩子都在一起。無論以什麼樣的名義。無所謂怎麼定義他們之間的關係。
直到發生了這場他本不在他預計中的長達七年的別離,有些問題才從深處浮到了水面,他只要一低頭,就能看見。
周謙是個那麼不喜歡孤獨、害怕寂寞的人,他的周圍始終會有一群朋友圍繞著他。那麼,會不會有一個人跟他的關係好到,勝過從前的自己?
甚至,他是不是可能有過了交往的對象?如果失戀,他是不是會叫上一堆人陪他喝酒哭鬧,第二天再笑嘻嘻地開始朝前看?
不過,無論與身邊的人看上去有多麼親密,周謙都應該不會投入太多感情。
他喜歡熱鬧,也有足夠的吸引力,總是能讓很多人環繞著他,他的周圍永遠充滿熱鬧與歡聲笑語。乍一看他好像確實是最世俗的那個。可仔細看,他又分明在這俗世中冷眼旁觀,從來沒有真正融入過。
他太清醒、把人和事都看得太明白,所以總能不帶眷戀地離開。
這樣的人,誰能抓住,又該怎麼抓住?
白宙緩緩開口:「我沒有具體定義過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早已把你看做我此生最親密最重要的人,我們的關係包含了朋友、兄弟、同學,還有——」
周謙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宙哥,你轉過來?」
此時的周謙,長褲早就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脫掉了,他只穿了一件長長的白色襯衫,領口歪歪扭扭,前三顆扣子都是鬆開的。
右肩露出了大半,下面是一截筆直的鎖骨,前端盛著濃濃淺淺的光影,後端則藏進了白色襯衫深處。
在白宙轉過身的那刻,周謙雙手撐在床上向後仰,右腳則抬起來放在了靠近白宙的左肩的位置。
那一瞬,白宙的目光似乎滑過了短暫的錯愣,但很快就恢復如常,是平時那副隨便周謙怎麼胡來都可以的表情。
只是他肩頸與手臂的線條明顯崩得愈緊,瞳孔更是深得看不見底。
周謙看著他笑,綴著微光的靈活腳趾一點點下移,碰過一顆顆紐扣,最後停了下來。
屋外的風大了些,將原本只開了個縫隙的窗戶徹底推開。
窗簾飛舞起來,在淺光之下如鬼魅的剪影。
周謙仰起頭,恰好看見風拂起白宙額前的碎發,此刻他雙眸里倒映出的黑影濃到化不開。
面露非常滿意的笑容,周謙說:「好了。確認清楚了,大概……15%吧。」
白宙:「什麼15%?」
周謙沒答,只是又問:「繼續剛才的話題。你所說的那些關係裡面,包括——愛人嗎?」
「宙哥,你喜歡我,是不是?」
問這話的時候,周謙先是盯著白宙的眼睛看,很快之後就朝下瞥,意味深長地落在了他腳掌下方不遠處,一塊被布料包裹的地方。
「你看,你不用回答,我已經知道了。」
猝不及防間,周謙的腳腕被一隻有力寬厚的手掌緊緊握住了。
把周謙這支腿往左一掰,白宙身體自然擠入他兩腿之間。右手貼上周謙的臉,白宙俯身與他額頭相抵。問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又沉又啞。「會對別人這樣嗎?」
「我就說你完全沒懂我。真不知道小時候都給你留下什麼糟糕的印象了。」周謙在白宙的注視下笑著道,「不過……嗯,這回好像可以降到9%了。」
白宙沒說話,也沒動,他放在周謙小腿上的手掌似乎已經僵硬到無法動彈。
側過頭,周謙在他耳邊道:「你的手可以再往上面放一放。我允許了。」
「周謙……」白宙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但即便是這樣也沒再有什麼動作。
「噓——」
周謙觀察了白宙一會兒,把他推離自己後,直起上身跪坐在了床上。「要不你閉上眼睛?」
白宙如他所言,閉著眼問:「你想做什麼?」
周謙開口:「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聞言,白宙繼續閉著眼,他靜靜等了好一會兒,卻並沒有等來周謙的任何動作。
他只是忽然聽見周謙開口道:「宙哥,我好像……有點亢奮了。」
周謙說的亢奮,是真的精神上的亢奮。白宙發覺到什麼,睜開眼,還來不及問,已看到周謙光腿光腳跑下床,然後直接奔向樓下的樣子。
他的動作又快又重,帶動木質樓梯發出很大的聲響。
察覺到些許不妥,白宙沒有直接追上去,而是立刻跑到窗邊,果然看到周謙從房子裡跑了出去,此刻正在往沙灘上趕。
白宙單手撐上窗台,一躍而下,直接跳了下去。
周謙離開別墅,一路奔向沙灘,然後跳進了海中,半邊身體都淹沒了。
他聽見身後傳來白宙叫自己名字的聲音,便大笑著轉過身,從地上抓起兩把泥沙朝他扔了過去。
「宙哥,來游泳吧,比誰游得快?」
周謙一邊朝白宙扔沙子,一邊笑,儼然一副過於興奮以至於成了小瘋子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