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
溫先生緊緊握住他的手,笑道:“不妨事,老毛病了。這回進京,也是為了讓仇御醫替我瞧瞧。有仇御醫,肯定能止住咳。”
樓里人多,也不便過多閒話。
畢竟,溫先生不止是周臨淵一個人的老師。
就像今日的接風宴。
孫閣老胡同的周家和西長安街周家,都搶著辦,這才折中取在盛福樓里辦,兩家各出一半的酒席銀子,全了兩家的顏面。
與溫先生說過話後,周臨淵便一一見過族中長輩。
從大伯,二伯,到族叔伯,再到周文懷。
“父親。”
周臨淵淡聲作揖請安。
周文懷笑望著自己的兒子,問道:“怎麼來的這樣遲?”
周臨淵抬頭,眼中看不出分毫外漏的情緒,回道:“遇到件小事,耽擱了一會兒。”
周文懷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周臨淵左邊的肩膀。
這是他最出色的兒子。
人前總是完美到沒有瑕疵,不損分毫風華。
周臨淵神色再平靜不過。
周文懷只以長者的口吻教訓道:“下次來早些,別叫長輩等你,實在失禮。好了,去跟你兄弟們坐一處吧。”
“是。”
周臨淵還沒轉身落座。
周文懷已經抱起小兒子周臨軒,到溫先生跟前,笑道:“軒哥兒,還不跟溫先生請安。”
周臨軒年紀還小,有些害羞,往周文懷懷裡一鑽,趴在父親肩頭撒嬌:“父親,兒子請、請過安了。”
周文懷敲著周臨軒的腦袋道:“不成,那是你隨人請的。現在得單獨給溫先生請安,叫一聲老師,快。”
周臨軒不知道父親的意思。
平日裡最怕的就是家裡的先生了。
這會兒又要多個先生,自是不大肯。
他扭頭躲在周文懷的胸前。
十足的小兒態。
周文懷板著臉:“軒哥兒,爹在家中如何跟你說的?你兄長若不是溫先生的愛徒,讓你沾了光。你想做溫先生的學生,求都求不來。”
會念書考試的人很多。
會教書的先生卻不多。
溫先生教書極有一套,除了周臨淵,他還教出了好些個舉人。
自然,代價就是早生華髮,人也顯老。
但想當他學生的人,的確多如牛毛。
溫先生對小孩子並不苛刻,何況他年紀也大了,也帶不動小孩子了,笑道:“軒哥兒還小,來日方長。周侍郎別對小孩子過於嚴格了。”
周大老爺調侃道:“溫先生最得意的學生就是三郎。老三這還不是巴不得溫先生再給他教出個進士兒子。”
周文懷笑了笑,憐愛地看著小兒子。
好生慈愛。
周臨淵在族親們的歡笑聲中,抿下一口酒。
那薄紅的口脂。
掩下他今夜的蒼白。
讓他在聲色浮華中,不露一絲狼狽。
作者有話說:
晚點二更。
第24章 (二更)
周文懷是真的想讓溫先生當幼子的老師。
溫先生似乎有所顧忌, 既沒有立刻鬆口,也沒有一口婉拒。
周文懷便繼續遊說,讓周臨軒乖乖喊老師。
周臨軒鬧了一陣子, 倒是乖乖喊道:“老師。”
溫先生伸出手, 摸了摸周臨軒的小腦袋,像是摸自家子孫一樣。
周文懷便趁著氣氛好的時候,提道:“溫先生,看來軒哥兒心裡是敬重你的。左右溫先生這回也要留京治咳疾,一時半刻走不了,不如就住在周家,順便給哥兒上上課, 只當給孩子隨意啟蒙就是了。”
溫先生呵呵笑著。
啟蒙乃是讀書重中之重,涉及到一個孩子念書的基礎。
大家都是讀書人,都知道啟蒙怎麼能是“隨意”的呢。
周文懷繼續笑道:“軒哥兒跟三郎小時倒長得像,溫先生你說是不是?”
溫先生這才正正經經開口:“不一樣,還是不一樣的。”
周臨淵小時候明顯更加溫潤端方。
他還記得周臨淵小時第一次見他時,像個大人似的作揖, 笑起來眼睛像水潭裡升起一輪月亮, 雙頰軟乎乎, 像個奶糰子。
比周臨軒乖巧了不知道多少。
周文懷眼見溫先生提起周臨淵就有偏私之心,轉頭喊周臨淵:“三郎, 你說讓溫先生也給你弟弟啟蒙, 做你的師弟好不好?”
溫先生忽抬頭,也含笑問道:“羨嶼, 你覺得怎麼樣?”
他一直凝視著周臨淵, 似乎在等他的意見。
周臨淵起身回話, 衝著溫先生再次作揖:“老師若能再教周家子弟, 是周家的榮幸。”
溫先生既然等到了這句話,捋了捋鬍子,便同周文懷和周家幾位老爺道:“那我就繼續叨擾周府了。”
他同仇御醫可沒有什麼關係,全是託了周家的福罷了。
如果要請動仇御醫給他看病,還要借住周家,周臨軒這孩子,他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這一番場面話,只為過個明面罷了。
周文懷跟幾個老爺都笑逐顏開。
孫閣老胡同那頭,既是飯桌上明著知道的這件事,心裡也就沒什麼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