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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臨淵擱下手裡的摺子看過去,又皺了眉頭:“怎麼是白衣?”
他素日都穿青的。
小廝愣道:“小、小的立刻去換青的來。”
周臨淵略有些煩躁地打斷:“不必了。”
書房裡靜靜的。
小廝又小聲地問:“三爺已經伏案許久,可還要出去鬆散筋骨?”卻是不敢再提買脆青珠的事了。
片刻後,小廝聽見周臨淵的:“讓馬房備車,你去買。”
小廝捧著衣裳退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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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冷月同周臨淵的買賣一二來去做了幾回了,她見了周臨淵的小廝,一眼就認出他來。
小廝自然也認得了虞冷月。
虞冷月自然而然地同小廝搭上了話,雖是對個下人,她的態度也十分親和:“小爺,你家爺近日可是忙得很?今日怎麼不見來。”
小廝也還算溫和地說:“什麼爺不爺的,我叫海岩。我們家爺近日瑣事纏身,分不出功夫來。”倒不似起初那會兒一副豪奴相。
到底官宦之家的下人,尤其是主人跟前兒伺候的,沒有一個會說出不該說的話。
能叫人聽去的,都是無關緊要的話。
虞冷月甚至連“顧則言”是官身還是白身、家中排行第幾都沒聽出來,海岩滿口只說了一個“忙”字。
不過郎君的“忙”,說到底,到底還是因為到她這兒來買這東西不打緊罷了。
虞冷月從櫃檯底下,拿出一罐脆青珠。
至於另一罐,則被她不動聲色地繼續暗藏在櫃檯底下。
一罐子脆青珠銀貨兩訖的功夫里。
虞冷月又笑著包了一包糖果子給小廝,生怕他不要,硬塞過去說:“小店多謝您照顧,日後您可得三五不時提醒顧爺來店裡光顧。”
海岩收東西收慣了,光是周家就不知道多少討好他的。
因此虞冷月這點塞牙縫的東西,他便也留下了。
至於幫忙的事麼……
笑笑敷衍過去就是了,也不必應個準話,總之記著她這份心意,合適的時候,沒準兒想起來了,就提一嘴。
海岩給了銅板,帶著一罐子脆青珠坐馬車回家。
雪書熬好了奶茶出來,虞冷月幫忙接手。
倆人抬著桶出來,虞冷月問:“廚房裡忙完了?”
雪書點頭:“忙完了,怎麼,這就要出去了?”
虞冷月說:“是啊,天兒熱,鄭府、錢府的茶包跟濃梅醬估摸著提前用完了,我今兒提前一日送去,早一日總比遲一日好。”
雪書也覺得這樣妥帖。
虞冷月解下圍裙,洗了手,帶了東西去拿兩家送東西。
因著兩家都在宣南坊里,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坐一趟驢車吧,虞冷月捨不得花銀子,便走著路過去的。
近六月天的,一路走過去,人還沒到人家門口,臉頰已經紅撲撲的,渾身直冒汗。
虞冷月熱得不行,找了個地方,靠著屋檐下遮太陽的地方休息片刻。
忽想起“顧則言”身邊的小廝海岩出門買個東西都有馬車坐。
可人家大宅里的小廝丫鬟能在主子跟前得臉的,哪個不是打小吃了奴才的苦,或做爹娘的吃盡了苦頭,孩子才有這般借主子光“人上人”的待遇。
虞冷月咬咬牙,頂著太陽,繼續前行。
送完了東西回到三必茶鋪,虞冷月熱得不行,一口氣喝了許多水。
雪書見她如此辛苦,心疼地說:“下次我去。”
虞冷月衝著她一笑:“後廚的辛苦,我可吃不來!好姐姐你讓讓我。”
雪書哪不知道虞冷月是疼她,各有各的苦,不過比起與人周旋的苦,她倒是的確願意沉在廚房裡。
等到虞冷月歇夠了。
雪書才仿佛隨口一問似的:“今日那位郎君,可又來了?”
她手裡還在擦茶罐子,背對著虞冷月。
虞冷月說:“派小廝來的。”
雪書一轉身,笑望著她,眉目秀氣,連打趣人的模樣都十分溫柔:“郎君沒親自來?”
虞冷月低頭一笑,自顧打磨指甲去。
兩人又各自忙眼裡的活兒,虞冷月無端起了話頭:“他姓顧,顧則言。小廝喚海岩。”
她怎麼不曉得呢,雪書雖然很少說話,但是一直很關心她。
果然雪書見虞冷月主動開口,頓時手裡動作慢下來,一面憂慮著什麼似的,一面緩緩地問:“他別的事呢?你知道的多嗎?”
虞冷月笑一下:“知道他無妻無妾無通房,算不算知道很多?”
雪書擰住了眉頭,抿著唇沒說話。
她手裡的抹布胡亂地在桌上擦,低低喃喃:“還沒娶妻,這樣的人還沒娶妻……”
縱是從“顧則言”的身量長相上看,斷然不像娶不到妻室的人,只怕是讓官宦家的千金倒貼他都肯的。
要麼是有隱疾,要麼是門第要求極高,尋常人家的女兒配不上。
雪書的心口,一陣酸脹。
卻見虞冷月怡然自得地磨著指甲,也就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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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買了脆青珠回府後,因曉得是送給陳嬤嬤的,三爺又回來得遲,直接送去了後院給陳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