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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書眼神閃爍,隨即笑道:“你多在前院,我在後院。我畫的時候,你難道回回都看見?好了。下回七夕我再多備著些就是了。佳節難得,晚上出去頑個開心。”
這廂兩人關了門,就回去洗漱換衣裳了。
虞冷月不知道“顧則言”會不會過來,又想著這麼晚了,應該是不會過來了。
想了想,還是上閣樓描了眉,抿了口脂。
他來不來,這一年到頭,也沒有多少機會能打扮自己,女子哪有不愛俏的,今夜只當是美給自己看的。
腦海里念頭還沒完全拋去,“顧則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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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臨淵打發了海岩護著雪書出門,虞冷月跨上個小竹籃,同他一起遊街。
到了正街上,行人摩肩接踵,馬車根本走不動道。
虞冷月撩開車簾往外看一眼,唇邊抿了個笑,問周臨淵:“顧郎君,下車走走可好?”
周臨淵頷首,扔下車夫,與虞冷月下車行走。
說是出來逛街。
街邊攤販上的東西,周臨淵如何看得上?
他也沒幾分耐心陪虞冷月在街上受那些平民百姓的打量。
虞冷月走著走著,低頭捂了胸口,玉扳指烙著前胸的骨頭。
她便同周臨淵說:“我累了。”
周臨淵左右掃視,指了山川壇這附近最高最好的一家酒樓,說:“去那裡喝盞茶。”
虞冷月點頭。
周臨淵抬腿就走。
等到過橋時,虞冷月再不肯走了,賴在橋邊不動。
周臨淵瞧見身側沒了人,回頭一看,虞冷月還落在後頭。
他駐足,在橋上居高臨下望著她,淡淡地問:“怎麼了?”
卻沒有回過頭走到她身邊的意思,只等著她自覺跟上來。
虞冷月仰著腦袋,伸出手,說:“累了,走不動了。”
周臨淵站在橋上沒動。
一輪明月下,他一身白衣,身材頎長,眉目清清冷冷的,似畫中仙。
良久,才走下橋,拉起虞冷月的手。
一言不發地帶著她往盈月樓去。
虞冷月悄然握住周臨淵修長冷白的手指,就像握他的玉扳指那樣。
周臨淵神色淡漠。
等察覺到了掌心傳來的微微癢意,才挑了挑眉,星眸里的光,幽深了些。
在虞冷月耳畔發出低低的一聲警告:“老實點。”
“噢。”
虞冷月低著頭,收起自己那不安分的指尖。
到了盈月樓門口,周臨淵便將手鬆開。
虞冷月依舊跟在他身後。
這盈月樓占著宣南坊極好的一塊位置,樓高六層,俯瞰著半個宣南坊。
這樣的絕佳位置,自然也非尋常人可以來。
周臨淵卻輕而易舉入了樓里,要了一間頂樓的雅間。
扔銀子的時候,也十分的大方。
虞冷月一路跟著上樓,餘光輕掃左右,越發知道“顧則言”身份不尋常。
二人入了雅間裡。
周臨淵隨意叫了一些酒菜,便坐下先喝茶潤口。
虞冷月放下竹籃,坐在臨窗的位置,推開窗,第一次俯視整個宣南坊。
她看著底下人流如織,萬家燈火,還有黑暗中陰綠的樹木,不知不覺笑了起來。
不等周臨淵問她笑什麼。
或許,他並不關心這個。
虞冷月先回頭,笑凝周臨淵,問道:“郎君去過金陵嗎?”
周臨淵端著茶杯,徐徐搖頭。
他祖籍雖是金陵,但他在京城出生長大,這些年他都沒回過金陵,並不知道金陵是什麼風貌。
但十里秦淮,舉國出名,他倒也從士子門口中,聽說過一些風花雪月的事。
虞冷月托腮回憶起那條一到夜晚就明亮如晝的秦淮河,自說自話,聲音輕緩。
“畫舫像花燈一樣飄在河上,連風裡都是胭脂香。”
“早晨我起來的時候,爹跟雪書常常都在河上穿梭的小船里買好了菜。也不是每天都買菜,院子後面種了些青菜,有時吃的淡,就在院子裡摘菜洗淨清炒了,我們三人隨意吃了,爹就去坐館了。”
半晌後,周臨淵才在黑暗裡,幽聲問道:“想家了?”
虞冷月輕“嗯”一聲,神思沉浸在不知名處。
京城和金陵太不一樣了,縱然她活了兩世,但在金陵的十八年時光,早就在她腦海里留下了不可剝離的回憶。
人在高處,將夜色看的格外分明,腦子裡牽扯出些不能自控的思緒。
周臨淵抬眼看過去。
花窗開半扇,月光漏進來,落入她那雙含愁媚眼裡,生出兩點清亮的水光,削去幾分媚色,平添幾分帶著清冷的楚楚動人。
不知為何,此刻的她,竟似奇異地生在雪中的清麗杏花。
茶杯上的杏花紋樣貼著周臨淵的掌心。
他握得越發緊了。
虞冷月起身,走到周臨淵跟前。
周臨淵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腳步。
虞冷月站在他面前,低頭解開領口的扣子,一顆,兩顆。
周臨淵眉頭一皺,薄唇微啟,到底沒開口。
靜等她接下來的舉動。
但虞冷月只是將脖子上的玉扳指取下來,放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