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周臨淵斂著眼眸,淡淡地說:“字帖放反了。”
“……”
虞冷月手中的筆一頓,抬頭一臉怨相,嘴硬地說:“反正也沒有人教,我就高興寫倒的。”
周臨淵往字帖上瞥了一眼,神色淡然地評價道:“沒有三五年的功夫,你這字難有進益。”
言外之意,還是別練了。
虞冷月繼續低頭捏著毛筆寫字,固執道:“我偏要練。”
虞父是坐館的先生,虞冷月雖沒有正經上過學,字兒卻還算寫的端正。
但是在一個二甲進士的眼裡,尋常閨閣女子的小字,自然入不了眼了。
周臨淵沒說什麼,帶著吃食走了。
下次來時,卻仍了一套筆墨紙硯和字帖在虞冷月面前。
虞冷月眼尾都眯了起來,湖筆、徽墨、宣紙、端硯,好大的手筆。
她全都笑納,嘴上卻還是客氣道:“郎君這般大方,往後我都不好意思收您的銀子了。”
周臨淵手裡的銀子正要擱下,他又從容收入袖中,幽聲說:“也好。”
虞冷月咬咬牙,十分懊悔。
早知道便不說客氣話了。
周臨淵拿起吃食,緩聲道:“先把這本字帖寫完。”
“練完?”
虞冷月睜大眼睛,翻了翻手上那本厚厚的字帖,又特地提高了音量問道:“全部寫完?郎君,我這小店生意……”
周臨淵略略挑起眼皮子打斷她:“掌柜要不想學,就算了。”
虞冷月笑道:“學,我學。怎麼不學呢,上哪裡能求得來您這樣的先生。學生自當好好珍惜。”
周臨淵走了。
轉身背過去之後,他嘴邊竟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
海岩在外頭候著,都看愣了,他家三爺可是從不會同一個女子調笑的,便是陳嬤嬤跟前,都少見他這般笑。
虞冷月翻開字帖,當真練了起來。
如今便是“顧則言”不叫她練,她也要練的,畢竟這手軟筆字的確不算是太拿得出手。
只是瞧著字帖的厚度,虞冷月還是嘆了口氣。
……這也太厚了!
要說郎君沒有半點故意為難她的心思,她還不信了。
夜裡,虞冷月同雪書兩人關了門,虞冷月還點著燈一筆一划寫字。
雪書過來催她。
虞冷月低頭應道:“就來。”
雪書笑著說:“他的話,你就當聖旨聽了?讓你練你就真的練了?”
虞冷月收了筆墨回道:“送上門的筆墨,為什麼不練?”
-
周臨淵回了府仍舊陪陳嬤嬤用晚膳。
陳嬤嬤吃著三必茶鋪的糕點,笑說:“你倒是用心,知道我吃膩了,又給我換了一種口味。這道點心,味道也好。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廚子,有這份巧心思。”
“換了口味?”
周臨淵拿過罐子看了一眼,嘴角略勾了勾。
還算她有心。
陳嬤嬤好奇道:“不是三爺讓換的?”
周臨淵放下罐子,臉上波平浪靜,淡聲說:“要這點心思都沒有,這生意也不必做了。”
這廂周臨淵剛剛吃過晚膳,三夫人跟前丫鬟過來說:“三爺,三老爺請您過去。”
陳嬤嬤筷子才將將放下,心裡“咯噔”了一下。
一般若是沒什麼事,周文懷都在妻子院子裡歇了,是不會喊自己兒子晚上過去說話的。
陳嬤嬤問丫鬟:“三老爺可說了,是什麼事沒有?”
丫鬟忐忑地搖搖頭:“老爺沒說,只讓三爺過去。”
周臨淵起身道:“嬤嬤,我先去了。您早些歇息。”
陳嬤嬤雖然應了,心裡卻很擔心。
等周臨淵走了,陳嬤嬤叫了丫鬟悄悄跟去徐氏院子那邊。
倒不是為了偷聽主家講話,徐氏的院子牢得跟銅牆鐵壁似的,外頭的人,誰也進不去。
徐氏也是個極有手腕的人,給周文懷這個庶子做了繼室,卻將老夫人哄得比自己親婆婆還親,連壽宴都肯交給她操持。
因此陳嬤嬤叫丫鬟摸黑跟過去,也只能是看一看周臨淵什麼時候從徐氏院子裡出來的。
周臨淵到了徐氏院子裡,周文懷衣冠齊整地坐在廳裡頭,他上前一步道:“父親。”
周文懷掃了自己兒子一眼,頓了頓,才問道:“近日很忙?”
周臨淵雖然形容得體,無不敬之色,語氣卻冷淡:“不算很忙。”
周文懷這才說:“既然不是很忙,你表弟的字,你怎麼不幫著看一眼?怎麼,如今中了進士,替親戚看一眼字都委屈你了?”
周臨淵眼中微有薄怒:“若只是點撥小孩兒便罷了。”他側眸看向梢間的帘子後面,只一眼便收回目光,冷冷說:“父親怎麼不去問一問,人家是怎麼求我點撥的?”
周文懷微有些詫異。
周臨淵作揖道:“兒子告父親安。”
說罷便走了,挺拔的背影倒是顯得有種刻意收斂的倨傲。
屋子裡頭躲著的那位,卻嚇得不輕。
她那侄女,還對周臨淵幹了什麼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