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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小軍和晶晶小心翼翼四處看的模樣,心裡又開始止不住的發酸。
作為媽媽,她到底是怎麼會遲鈍成這樣的?
一家四口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姚真真去櫃檯那裡每人買了兩個大肉包,因著他們沒有糧票、肉票,多付了幾毛錢人家才給做。
廚房裡大師傅一邊忙活一邊笑:“也是你們來的巧,要是早幾年沒有糧票壓根別想吃大肉包。”
現在政策開放了,很多東西管的沒那麼緊,再加上娘四個看著確實可憐,大師傅索性收點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陳淑芬看見姚真真端了八個大肉包過來,心口一跳,一陣肉疼,但看孩子們吃的香甜,又覺得這錢花的值。說到底是當媽的沒用,要不然她的孩子們不會長這麼大,頭一回出來吃肉包子。
想到過去九年多,孩子們在姚為民家過的日子,陳淑芬覺得自己就是豬油蒙了心,她是怎麼會一忍就是九年的!
“媽,你也吃,我給咱們每人買了兩個,要是有多的再帶回去。”姚真真見她不動,忙勸道。
小軍和晶晶頭一回吃這麼好吃的大肉包,一連咬了好幾口,但看陳淑芬始終沒動,也停了嘴。兩個小的眼巴巴看著她,仿佛陳淑芬不吃,他們倆也不肯再吃了。
陳淑芬哪捨得不給孩子們吃,她於是拿了個肉包,放在手邊慢慢吃著。
大師傅的手藝不錯,大蔥肉餡的包子料足鮮香,包子皮大而薄浸滿了肉汁的鮮味,一口下去瞬間爆汁,好吃的讓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
陳淑芬吃了半個卻不肯再吃了,她想帶回去留著晚上給孩子們香香嘴。
陳淑芬身體並沒有完全恢復,人還是有點虛,姚真真這回沒勉強。她三兩口解決了一個包子,把陳淑芬安置好,吩咐弟弟妹妹看著媽媽別亂跑,才獨自走街串巷,找房子去。
姚真真來縣城逛的其實也不多,如今的縣城能逛的就三個地方,供銷社、郵局、副食品公司。姚真真一路問了好幾個人,縣城確實有房子出租,可那租金也不便宜,越是好的地段房租越是貴。
就連縣城邊上的犄角旮旯,背靠紡織廠的房子都漲到十塊錢一個月了。
姚真真摸摸口袋裡的錢,有些心虛。
家裡所有的錢加在一塊兒,也就七十五塊錢,這還包括從張愛紅手裡摳出來的七十。
除去要付租金的錢,他們一家還要生活,縣城不比鄉下,在這裡吃口蔥都要付錢。
姚真真嘆口氣,回去時面色不大好。
陳淑芬看女兒的樣子,就知道事情沒辦成。她摸摸姚真真的頭髮,溫聲安撫:“真真,你已經很棒了,媽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不如你呢!今天醫生不是說媽的身體沒問題嗎?等媽好了,家裡的事情交給媽。”
姚真真定定地看著陳淑芬,心裡暖暖的。
媽媽還在,真好啊。
希望媽媽可以一直在。
*
回去時,遠遠看見裡面有賣雞蛋糕的,老式的雞蛋糕黃橙橙,又大又圓,松鬆軟軟還滋油,明明肚子已經吃飽了,嘴卻還想吃。姚小軍趕緊別看目光不敢多看,見妹妹還盯著,悄悄拉了拉她的手。
姚真真看得不忍心,從姚家的青磚瓦房裡搬出來時,姚真真已經四歲多了,她記事早,印象里家裡應該什麼都不缺,至少她小時候沒像小軍和晶晶似的,想吃口雞蛋糕也吃不上。
她咬咬牙,也沒問陳淑芬的意見,自己進去稱了半斤雞蛋糕。
回去兩個小傢伙坐在牛車上,一人小半塊雞蛋糕吃的香甜,最後剩了點蛋糕渣兩人也不肯放過,一點點都舔乾淨了。
到了住的地方,姚真真去還牛車,正巧碰見張愛紅坐在院門口嗑瓜子,瓜子皮吐了一地,見他們回來了,忙把瓜子揣兜里迎了過來。
陳淑芬累了,身上蓋了兩件衣服躺在牛車裡睡著了,車停了,都還沒醒。
張愛紅探頭去看,瞥見陳淑芬緊閉著的眼和剛剛塗白的臉,以為陳淑芬真不行了,心裡樂開了花,面上卻還要裝作關切模樣。
“淑芬、淑芬這是怎麼了?你可不能死,你死了孩子們怎麼辦呀......”
張愛紅一嗓子嚎了起來,她還怕自己哭的不真,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餘光瞥見村民們大步走來的背影,得意的勾了勾唇。
“為民家的,淑芬怎麼了?”
“我大嫂、大嫂恐怕不行了!”張愛紅哭訴道,仿佛一個為大嫂考慮的好妯娌:“可憐她留下的這幾個孩子了......”
張愛紅哭了半天,發現根本沒人附和她,她悄悄睜開眼,劉嬸子還當著她面翻了個白眼。
張愛紅心裡一個咯噔,不知道怎麼回事。
正要說什麼,張愛紅側面光線暗了安,一轉頭,竟是陳淑芬坐了起來。陳淑芬看著她的眼神冷極了,比數九寒天的冰還要冷。
張愛紅被凍的猛地打了個哆嗦。
張愛紅利索的擦乾眼淚,結結巴巴開口:“那、那什麼,大嫂你沒事啊。”
陳淑芬語氣冷漠:“你很希望我有事?”
“怎麼會,你沒事當然最好。”張愛紅在大庭廣眾下,勉強擠出一絲笑來。
看起來像是不行了?怎麼好端端的坐在這裡?張愛紅心裡有一百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