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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陳淑芬總覺得腦子裡有一團迷霧,阻礙她去往裡深想,否則以她這麼愛孩子的性子,不會在對方苛責她孩子的同時,任勞任怨做了快十年的牛馬。如今,那迷霧卻好像有些散了,她腦子變得清明了些,隨之而來的無盡的心酸和悔恨。
姚真真看了她媽一便,知道她是聽見去了,心裡微微一松,閉上眼沉沉睡了過去。
姚真真睡著以後,她脖子裡那條小銀魚,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微微動了動,散發出幾不可見的光芒,在小小的房間鋪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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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爸,你說姚真真那小妮子是不是翅膀長硬了?她今天都敢跟我頂嘴了!”張愛紅還因為白天的事,氣得在床上睡不著。本以為把人掐在手裡攥的死死的,不想還長出刺來了。
說起老大留下的老婆孩子,姚為民神色有些冷。“你自己也是,別老是一副想把人扔出家門的架勢。”
“我哪兒是真要趕他們走,不過是做做樣子好把他們馴服了,等陳淑芬死了,他們姐弟才肯乖乖聽話。”
張愛紅打算的很好,她拿不要他們嚇唬姚真真姐弟,等陳淑芬一死,姚真真姐弟為了留下來,肯定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姚為民點點頭:“你心裡清楚就好,真真十四了,我叫你幫著找的親事找到了?”
“找倒是找到了,不過還沒定,就等著大嫂咽氣呢......”
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姚為民打起了給姚真真找婆家的主意。找的人家是好是歹先不管,只一條,彩禮錢一定要給的足足的,不然白瞎這麼水靈一姑娘。
說實在的,姚為國幾個孩子個個長得比他的兒女好看。姚真真雖然干多了農事,皮膚有些黑,但架不住底子好。
就憑這個,彩禮錢就不能少。
姚為民有些困了,他打了個哈欠道:“大嫂身體不好,眼看著就這幾天的事了,你仔細盯著點,可別出紕漏了。”
張愛紅應了聲,夫妻倆都沒再說話。
第二天一大早,張愛紅又起來摔摔打打了,理由是姚真真沒起來給張愛紅一家子做早飯,她趕著送姚桂香去學校,眼見都快遲到了卻沒早飯吃,能不急嗎?
小軍和晶晶也聽見了,兩個小傢伙猛地坐起來,像兩隻驚弓之鳥。
陳淑芬揉了揉眼睛,心裡直發酸。“好孩子,到媽這裡來。”
小傢伙們趕緊依偎了過去,母子三人挨在一塊兒。媽媽雖然還在生病,孩子還是天然覺得母親就是依靠。
姚真真站在窗戶邊,一直等外頭的動靜都沒了,才彎著腰鳥悄去了廚房。
張愛紅的櫥櫃裡其實什麼都有,米麵不缺,還有蛋,不過她不會拿出來給姚真真幾個吃就是,平時張愛紅走的時候就會把柜子鎖上,把姚真真幾個的口糧先預留出來放在一邊。
果然,等姚真真進來,櫥櫃已經上鎖了,一把生著鐵鏽的鎖掛在上頭直晃蕩,不過張愛紅這回可沒給他們預留口糧。
姚真真站在櫥櫃跟前,冷笑一聲,轉頭去外頭自留地旁邊撿了塊石頭。
“真真,你拿著石頭幹什麼去呀?”隔壁劉嬸子出來餵雞,看見了姚真真手裡的石頭,好奇的問道。
姚真真故作可憐,“嬸子,我二嬸把家裡的柜子都鎖緊了,今天的口糧都沒給我們留......我不吃就算了,我媽、我弟弟妹妹總不能不吃......”
十四歲的姑娘,看長相該是很水靈的,姚真真卻又黑又瘦。這裡頭說沒有張愛紅的原因,劉嬸子也不信。她聽完嘆口氣,別開眼睛裝作沒看見。
姚真真一家搬過來以後過的什麼日子,劉嬸子作為鄰居自然看在眼裡。以前國家形式嚴峻,把成分看的比天重,現在聽說都有壞分子參加高考了,成分根本就不再是回事。
偏偏,姚為民一家還在拿成分的事說事。
不過,這些說到底是姚家的家事,劉嬸子和其他村民們一樣,都自覺是外人不好插嘴。
等聽見廚房裡傳來咣當兩聲,劉嬸子偷偷笑了笑,不論如何,姚真真姐弟幾個可算能吃一頓飽飯了。
“姐,你說這雞蛋餅怎麼就這麼好吃?!”姚小軍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說。
姚真真拿起餅子咬一口,笑眯眯道:“裡面有三個雞蛋,和一大碗精製麵粉,能不好吃嘛!”
乖乖!姚小軍把手裡的餅子吃完,恨不得把手指頭都舔乾淨。
“媽,你看哥哥!”晶晶見了衝著哥哥做鬼臉,手裡吃餅子的動作卻一點也不慢。
這也是她第一回 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而且,吃的時候還沒人在邊上瞪著她、凶她,晶晶覺得自己胃口都變好了不少,雖然她從沒有胃口不好的時候。
陳淑芬坐在床上看兒女們打鬧,心裡覺得前所未有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一貫以來的頭疼都好了一些。
姚真真驚喜於這個發現,樂得讓小軍去請赤腳醫生吳醫生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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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張愛紅回來,看著被砸了鎖,少了小半格東西的柜子驚叫出聲。
“作孽哦,作孽哦,哪家兔崽子來我家裡搶劫了!把我柜子都砸了!你怎麼不降道雷把這個小賊給劈死!”
姚真真施施然出去,直接站在院子裡大聲回話:“嬸子,你今天走的急,忘了給我們留口糧,弟弟妹妹餓的不行,我實在沒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