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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洗了臉,一起刷了牙,陳湘手腳麻利地揉面拌餡,包了四十來個小餃子,今天是大年初一,應該吃餃子。
其實我本來是想昨晚多包些放窗台外面凍著,今早直接下了吃就行,可是陳湘說要吃新鮮的才吉利,於是便早起現包。
來這裡之後我才知道什麼叫做好吃不過餃子了,以前隨時都可以吃到的東西,在這裡其實是很有儀式感的食物,吃餃子意味著生活好,也寄託著對新的一年的希望。
新的一年我要更加努力才行,我從今天開始就要認真準備年後說書的故事了,根據我這幾個月的說書經驗來看,這些人多是喜歡爽文,逆襲這種,每次說這類的故事,都會贏得一陣陣喝彩。
我借鑑了某國外名著,編了一個水手被坑被害獲得巨額財產回來的故事,我試著說給陳湘聽,他聽得很入迷,說從未聽過這麼有趣的故事,我心說那當然,這可是世界名著!
陳湘提了個建議,說我可以不要一次把故事講完,講到轉折點的時候就停,這樣才會讓聽書的念念不忘,吊他們的胃口。
我覺得可以,不過問題是福來飯館都是匆忙的商旅,他們還真不一定能在第二天再次上門。陳湘也沒主意了。
無所謂啦,有好故事還怕沒人聽嘛?
不過我也在考慮其他的一些事情,我總不能說一輩子書,一是因為我沒有那麼多故事,同類型的故事聽的太多誰都會煩,再就是這終究是寄人籬下的一種職業,自己做不得主,不穩定,我得有一項能讓我長久經營,穩定收入的職業,我得養家,就要為陳湘和孩子考慮。
如果我們會有孩子的話。
我悄悄看陳湘,這傢伙說要考慮一下,可是至今也沒有給我答案呀!
今天我們要走親訪友,村里人都要上街互相拜年,討個吉利。
我也拉著陳湘上了街,他本不想去,但我覺得他需要和村里人融合,不然以後很難在村里立足,就拉著他去了。
可我還是低估了這裡人的封建程度。
大概是劉家的態度和三十那天孩子們的態度讓我產生了錯覺,以為時間長了這裡的人就能接受陳湘,然後就被村里人的態度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大家看到我的時候,臉上還都帶著笑,但是看見我身後的陳湘,就有些不友好了,沒有人對陳湘說過年好,很多孩子想打招呼也被家長拉走不讓說,仿佛看見鬼一樣,用十分扎心的眼神上下打量陳湘,還有的家長拉著孩子就走,仿佛有什麼讓他避之不及。
我和陳湘周圍仿佛形成了一個無形的磁場,排斥著所有人。
陳湘很傷心,都快哭出來了,他小聲說:「張成哥,我先回去吧。」
我說:「要回去就一起回去,走吧。」
我拉著他便走,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喝斥孩子,說怎麼能對那種不乾淨的人笑,是要長針眼的。
我一下就怒了,我擼了袖子就要上去和那人理論,陳湘連忙拉住我,小聲說:「別去,去了你就沒法在村里立足了。」
很明顯,陳湘也聽見了。
他把我拖回家,我氣得不行了,看陳湘一邊進屋一邊偷偷抹眼淚,我心都碎成渣渣了啊!
我跟著進了屋,從背後抱住他,感受到他在微微發抖,低聲啜泣。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這裡人根深蒂固的觀念傷害了他,可我卻無能為力,我能做什麼呢?與世界為敵,改變他們嗎?不可能,那是金手指文男主才有的能力,我只是流落一小民,無論如何憤怒也無法翻出浪花來,一個弄不好就死這兒了,我可沒有回原世界的辦法。
可我真的好想保護陳湘,我見不得他受人白眼,被人排斥,那種異樣的眼光,真的太扎心了。
陳湘哭了一陣子就不哭了,他說不能連累我,還是離開好了,找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過日子去。
我說再胡說八道我就揍你,然後把他塞到了炕上,用被子蓋住腳。
為了安慰他,我強行要求自己做了一頓午飯,米飯糊鍋了,但陳湘邊吃邊笑,一點沒嫌棄。
多好養啊!
午飯後他休息了,我睡不著,去了劉趙氏家,我得想辦法讓大家逐漸接受陳湘。
劉趙氏也知道陳湘出門被奚落的事情,但她和我的心情不一樣,她一點都沒有生氣,她覺得這是必然的,反而是把陳湘帶出去見人的我,做得不對。
她說:「你要是真喜歡陳湘,就把他藏家裡,藏好了,別人看不見就不會說什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可你偏偏把他帶出來,這不是把他放到風口上了嗎,那還能不被說嗎!」
我心裡很難受,他們把陳湘當做什麼了,好像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只能放在陰暗處苟且偷生,永遠無法走到陽光下,坦然面對這個世界。
我說陳湘真的沒犯什麼錯,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劉趙氏說了一句我永遠無法忘記的話:「那又怎樣,這世道就是這樣的。」
這句話引起了我的沉思,劉趙氏算是很開明的女人了,她能幫陳湘,卻依然認為陳湘不應出現在大眾視野中,更遑論其他更封建更愚昧的人了。
回家後陳湘已經起來了,在打掃屋子,我看他單薄的身影真的好心疼。
他才剛剛十八歲啊!我十八歲的時候高中還沒畢業呢,就那麼稚嫩的一個少年,卻要面對來自世界的這麼大的惡意,他細細的脊樑如何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