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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藏錢的官
皇帝聽了也是白聽,因為他只稍稍一想,就知道這事兒太玄乎,基本不可能辦到。甚至還對這事兒的真實性十分懷疑。理由嘛,就像是這會兒他對張閣老說的那樣:
「始皇帝若是真修了這樣的馳道,那得動用多少木料?怕是天下的木頭被砍光了都未必夠用!太誇張。還有,為什麼後頭的朝代沒有一個記錄?由此可見,這事兒,以訛傳訛的可能更多些。」
已經遞過一次辭呈,走了一回程序的張閣老如今已經是提前進入退休狀態了,雖然還來宮裡和皇帝說話,可不管是心理上還是儀態上,都放鬆了好些,說起這些個閒話來,也多了幾分隨意。
「這可未必。」
若是以往,張閣老怎麼也不會如此直白的反駁皇帝,可如今不是君臣奏對,他只當自己是個先生,和自己學生八卦,自然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許是只選了了些要緊的地方這麼修?誰知道呢。反正始皇帝那樣的人,做出什麼決定,都不讓人奇怪。至於後世記錄……」
張閣老嘴角一抿,略帶幾分嘲諷的說到:
「後來者給前朝修史,還是造反起家的人家,你能指望他說多少真話?陛下,臣早年教您讀史的時候就說過吧。史書也未必都是真的。」
雖然知道,可你這麼一說……突然對自家以往給前朝修的史有點不敢看怎麼辦?
皇帝偷偷的摸了下鼻子,在抬頭,機靈的略過了這個話題。
「神機營那邊最近動靜挺多。」
「哦,是藏錢的多了吧。」
已經開始習慣性擺爛的張閣老一開口就十分的戳心,差點將皇帝噎著。
「先生。」
撒嬌叫先生也沒用。
「陛下下旨讓包明成過去做炮車的時候怕是已經想到這一點了吧。」
說到這個,張閣老撇了撇嘴,沒好氣的看著皇帝說到:
「好歹收斂些,陛下難道不知道,官員俸祿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光靠著這個,一家子人怕是連吃口肉都得算計著來,別太苛責了,在這麼下去,怕是上上下下的都要換一輪了,就這還未必能杜絕的了。」
這話更戳心了,那俸祿的事兒是他定的嗎?不是啊!是他祖宗定的,那個討飯出身的老祖宗,給官員算俸祿的時候,那就沒算過肉,只按照多少糧食能養活多少人算的。你說,讓他怎麼辦?
再說了,他其實已經很放鬆了好不,最起碼比他祖宗好說話吧!
「冰敬炭敬,三節兩壽,只要當了官這些還能少了去?怎麼著日子也能過。再加上從考上舉人開始,附田的出息,先生,除了個別實在倔的,或者家裡人多負擔大的,官員們日子都不會差到哪兒去的。」
「說到附田,陛下,上次懲治了一波之後怎麼樣?收穫可還行?」
說到官員家底,張閣老其實也心虛,他爹當初不過是個秀才,還是軍籍,到如今自家雖算不得家產龐碩,和那些田產上萬的不能比,也不濟勛貴豪門宗室,可攏一攏十萬是有的。而這還是他平日好美食華服,好藏書,好筆墨,開銷頗大之後的剩餘。
這幾乎翻了幾十番的家財怎麼來的?少不得他早年借著身份給人附田收攏的好處,也少不得當官後旁人送禮積攢下的財務。所以說貪腐……其實他自己也未必真乾淨。
所以嘍,只能學著皇帝也牽著線的轉移一下話題。
「終究還是心存僥倖的人更多些。說道這個,先生,聽說你家大公子回鄉去退附田了?」
「是,除了族裡的那些,其他的都退了。唉,陛下啊,這一退……家鄉父老罵臣不顧及鄉情,不庇佑家鄉父老的比比皆是,臣,臣將來怕是只有等躺進棺材裡才敢回鄉了。」
說到這個,張居正笑容十分的苦澀,
「嘉靖三十三年,臣因病回鄉時就在《荊州府題名記》中說過:『田賦不均,貧民失業,民苦於兼併。』這是大明想要中興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可……真算起來,臣自己其實也是這兼併田壟中的一員……兢兢業業這麼多年,終究為名所累,只敢從清理隱匿田地和人口中尋求解決之道,用各種法子節省開支來增添國庫。臣,臣何其膽小,何其無奈,何其無用啊!」
那些心存僥倖的,許是有人是為了錢財,可……在官員自己已經不怎麼缺錢的情況下,和他一樣怕名聲有損,怕不敢回鄉的許是占了多數。
老百姓知道什麼?他們不懂什麼國家財政的多少,只知道附田了他們的稅賦就能少交些,只知道掛在官員名下,就能沒了小吏的花樣盤剝,所以想要解決附田這個事兒,光處置舉人以上是不夠的。
想想自己這麼多年的辛苦,想想皇帝乾淨利索的抄家,想想……這問題幾乎成了死結,將來到底該怎麼辦,張閣老有時候想想,夜裡都睡不著。
張閣老感覺心累,感覺無力,難道皇帝就不這麼覺得了?
這也是為什麼清理了一次之後,皇帝就沒在急吼吼動手的緣故。他如今想起錦衣衛查探來各個地方上的動靜,也相當的頭疼啊。
「先生留在京城也好,只要在京城,咱們師徒就還能常常說話,省的隔著千山萬水的,讓人心裡惦記。」
皇帝只說留人的話,卻避開了不想談這附田的事兒。這事兒太糟心,實在太影響心情了。順帶的因為前頭說起包三兒,讓皇帝心下不禁琢磨著哪日再去尋包明成,看看這人有什麼新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