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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道盡頭有一架醫用屏風隔斷,圈起一小部分地方。
屏風上映了一道人影!
鍾洵幾乎是在燈光亮起蹲下身,屏住呼吸,朝最近的實驗台下翻滾進去。
在一氣呵成的瞬間,他完成了從黑暗到光亮的適應。
*
姜簡扶住腦袋,有些微微眩暈,手上的地圖繪製也頓了一下。
鍾洵在裡面都在做什麼?
他借著吊在房頂的燈,上下打量著自己手繪的地圖。
每一棟樓的層高和功能區都用小字一一標註出來,道路的寬窄與弧度也幾乎是等比例縮放,綠化帶用帶著傾斜的線條打出陰影,細緻到哪怕任何一個人拿到它,都絕不會輕易在曙光二中里迷路。
沙漏中僅剩一層薄薄的沙,他妥帖地收起圖紙,起身思考要怎麼提醒鍾洵時間快到了。
轟地一聲,倉庫的捲簾門緩緩升起。
姜簡警惕地側身,掩在摞起的快遞箱之後,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綁架了他和鍾洵的人型懲戒者緩緩走進,轉動著機械的頭顱在屋內掃視。轉到一半,停下——恰巧是面對姜簡的方向——移動腳步朝他走來。
紅外線傳感器?
姜簡心裡琢磨著,腳步隨之移開,估算著可能存在的檢測空間範圍,向房間另一邊的掩體開始移動。
*
鍾洵能感覺到姜簡在跑動,只是他現在無暇分神。
燈是有人從房間另一側進入時打開的,毫無疑問,是被屏風遮擋住的那一側。
他匍匐著向前,在實驗台底下穿梭,向屏風處靠近。
屏風後似乎有一張桌子,他能聽見抽屜被拉開又合上的聲音,配合著稀里嘩啦的翻找,盡顯那人的急切與匆忙。
在那人停止翻找的剎那,鍾洵已然逼近。
他們只隔在一道屏風的兩側,而他甚至已經看到了對方的鞋和褲腿。
「支隊長,好久不見。」
耳畔冷不丁響起一道聲音。
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瞥見離自己最近的實驗台旁的圓罩設備外殼上倒映著那人頎長的身軀。鍾洵暴起,如風一般拉開屏風。
屏風猛地與地面摩擦,「刺啦」作響。
而屏風後男人的背影一閃,與他拉開了距離,同時手腕朝著地下一甩。
剎那間,濃濃的白煙從地面升騰起。
繚繞著的濃煙迅速向外蔓延,充斥著整個房間。
鍾洵始料未及,卻沒有退縮,咬牙衝進濃煙之中,跟上了那人的步伐,伸手便要扣住手腕。
像是預判了他的動作,那人瞬間變向,消失在鍾洵眼前。
鍾洵沒有攀上那人,手指尖卻仿佛被鋒利的薄刃划過,尖銳的痛感席捲而來。
「是見面禮,請支隊長收好。」
那人的聲音像是掩在口罩下,甚是不清晰。
鍾洵反手握上了指尖觸到的物品,緊緊攥住。整個人像是被那句「支隊長」死死按在原地,連一步也抬不起來。
又是某個擾亂他心神的人設假象?
上面已經有了一個還不夠嗎?
鍾洵眼眸湧上一股戾氣,隨即感受到背部巨大的撞擊感。
不是他的,只能是姜簡。
倒計時快結束了?
他沒有任何猶豫,放棄追上那個人,立即轉身原路返回。
門一推開,煙霧立刻隨之鑽出來。
他追著濃煙,腳下生風,重新適應了通道中的黑暗,轉了兩個彎後,三步並作兩步拾級而上。
「姜簡!」
*
姜簡陪著人型懲戒者繞了兩圈,大致推斷出了它能感知和檢測的空間範圍。他找了個相對方便脫身的位置,即使懲戒者對他出手,他也能立刻躲開,向著捲簾門衝出倉庫。
前提是鍾洵必須回來。
他不能丟下他自己離開。
沙漏只剩最後一層粘在玻璃邊緣的砂礫,他明顯感受到鍾洵被什麼拖住了腳步,連帶自己身形也不夠穩,趔趄著退了兩步。
他回眸,眼見最後一粒沙幽幽落下。
指尖有一瞬的刺痛,心臟重重跳了一拍,他下意識抬手扶上左胸口。
不,這不是他的心跳。
是鍾洵在某個瞬間激增的心率。
人型懲戒者隨著倒計時結束開口,機械聲在狹小的倉庫中顯得格外刺耳:「請鍾洵、姜簡立刻提交重考試卷——」
「請鍾洵、姜簡立刻提交重考試卷——」
「不交會怎麼樣?」姜簡挪著步子從桌上拿起他倆人的試卷,小聲問。
機械聲頓了一下:「電擊處分。」
姜簡總覺得從這四個字中聽出電流的聲音,仿佛他再不提交試卷,懲戒者就會立刻對他實施點擊似的。
懲戒者並不是像人一樣,通過聲帶發聲。
它的聲音來源倒像單純在喉部安裝了擴音器。
而它的嘴張得很大,如同印表機放紙的部位,閃動著紅色的光芒,那裡明顯是等待他們提交試卷的地方。
他往地下室入口看了一眼,自己猛地向身後的牆撞去。
嘶……他咬著嘴唇,吃痛地起身。
這下他應該知道時間到了吧。
姜簡心裡祈禱著鍾洵能在短短十來分鐘內查到什麼,同時自己沉下目光,凝神朝著懲戒者身後跑去。
在懲戒者跟隨他轉動的瞬間,他粗暴地把試卷塞到它正面的「口」中。用力一按,腳下一蹬,整個人攀上了比自己略高半個頭的懲戒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