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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簡難以置信地打量著秦耘:「是你嗎?」
陳夕清和鍾洵的經驗之談他並不是沒有印象, 只是他從未想過這件事——在節目中遇見相似的人——會這麼快發生在自己身上。
電子城地下室里抱著他的店主,如今作為一家科技公司的執行董事站在他面前。
同樣的眼鏡, 同樣的穿著習慣。
同樣的站立姿態,同樣的中指推眼鏡的手勢。
只是記憶里的那個更不修邊幅、不苟言笑, 眼前這人更風度翩翩、春風化雨;記憶里的那個更年輕, 眼前這個更蒼老。
但沒有任何一種想像, 比眼前這張面孔更像蒼老後的他。
荒謬得好像一腳踏入了平行世界。
姜簡忽然就理解了鍾洵的哀嘆。
在虛假中窺見的虛假,竟能夠真實到都足以惑亂人心的地步。
「我們見過?」秦耘目光落在姜簡身上, 面露疑問。
「沒有。」姜簡收斂了思緒,「您和我認識的人長得很像。」
秦耘笑了起來, 指了指一旁的沙發:「坐, 我想我們還有的聊。」
說著轉身去廚房給兩人倒水。
姜簡落座,仰頭看見鍾洵正站在面前低頭看著自己, 對上視線。
「怎麼了?」
他微微側著臉, 感受不到鍾洵的精神狀態起伏。
那眼神里也沒有探究的意味, 好像只是在看一件家居或展品似的。
「沒事。」鍾洵移開目光, 四處打量秦耘的家。
他剛才感受到了姜簡的失神, 震顫和驚詫和自己當初如出一轍。
於是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只是姜簡的狀態並沒有散亂。片刻的驚異和短暫的猶疑過後, 立即沉穩下來,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恢復了他平時的冷淡自持。
姜簡雖然看著消瘦,蒼白病態的臉色總給人一碰就碎的脆弱感。
可實際上卻不是這樣的。
沒有比無法被動搖的內心更強大的事物。
這樣的人,才刀槍不入,堅不可摧。
「我這邊沒什麼好茶,招待不周,真是抱歉啊。」秦耘端了兩杯水放在他們面前,歉意地笑道。
「我們不是來被招待的,秦先生。」姜簡接過水杯,單刀直入道,「十多年前,或許更早,就開始的涅槃計劃究竟是誰主導的?您和您的前妻任繁星究竟想要做什麼?」
秦耘在兩人斜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端起自己的茶杯。
他指尖在杯壁摩挲了兩下,說:「如果我說繁繁她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會相信嗎?」
「我們相信有用嗎?」姜簡反問他,「實驗室是她公司名下的,無論如何都得是她對這些事情負責。你不如想想怎麼說服檢方和法官吧。」
空氣中有一絲詭異的沉默。
鍾洵有被姜簡這毫無顧忌的言辭爽到,餘光輕掃了他一眼。
秦耘見兩人都沒有正面回答他的意思,頓了頓,接著說:「這個團隊確實是繁繁自己挖回來的人,本來就是用資金供著做理論研究,抬高公司科研水平的。不像其他實驗室一樣做能夠迅速轉化為臨床應用的項目。」
任繁星開出的條件很誘人,沒有各種指標要求,只用科研成果衡量價值。後來集團擴張,她的重心也並沒有放在實驗室身上。
秦耘說:「但他們的研究進度的超前超乎想像,之後就會出現問題。」
姜簡:「實驗設備的更新跟不上。他們去找你了嗎?」
秦耘看了他一眼:「沒錯。」
人工智慧技術和生物醫藥跨領域的合作是大勢,任繁星和秦耘的婚姻更是強強聯合,提供了國內最強大的技術平台。
「可你說,實驗室只做理論領域的研究。」鍾洵靜靜聽了半天,冷聲問道,語氣咄咄逼人,「涅槃計劃沒有經過任何備案和理論審查,就直接將植入技術在人腦中進行實驗,不是自相矛盾嗎?」
秦耘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
「動物實驗的成功不代表人體實驗能成功。」秦耘低聲說,「他們本沒有想做,是我要求的。」
姜簡抬眸看了一眼,在平板里給唐隊發了一則消息。
查秦耘的私人資金流向,或許就能查到已經撤離的實驗室團隊成員。
「何談也是你的共犯,他也知道涅槃計劃,對嗎?」
「呵。」秦耘冷笑,「如果不是因為他是最好利用的,我何必找他?平時什麼媒體消息都能壓得乾乾淨淨,結果自己的事處理得一點都不乾淨,自己了斷前連繫統數據都沒有銷毀掉。」
「這個不怪他。」姜簡說,「是你們團隊還有人心存良知,給警方留了能夠復原的機會。不然我們也沒有辦法徹底還原,登入系統。」
鍾洵樂道:「看來您對何談的信任還挺盲目的,這件事自己也不親自確認一下?不過也是,都離婚了還老往前妻的公司跑,反而會更顯眼更讓人覺得奇怪吧。所以你選了何談。」
秦耘動了動嘴唇:「不是我的盲目信任,是何談的愛更盲目。」
「他喜歡任繁星?」
「從高中就喜歡。」秦耘蒼老的眼角露出一抹嘲諷,「可他對繁繁不只是喜歡。繁繁救過他的命,沒有繁繁就沒有今天的他,所以他能守口如瓶,死心塌地。」
「你們有什麼非做不可的理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