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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的悲憫, 內心卻沒有放鬆警惕。
他和鍾洵是來拿回記憶的, 這個過程中必然會觸碰到整個節目組的核心秘密。此時鐘洵的狀態平靜得有些異常, 而他更不能掉以輕心。
唐尹, 或者說眼前這個程序, 以及這裡的一切可能是葬送他們的危險。
「您……不用緊張。」唐尹盯著他的眼睛,忽然出聲,「我的存在是維持各個子世界嘉賓的穩定,對擁有密碼的人絕對服從。」
說著,中央塔台里所有的燈都亮了起來。
光線柔和,帶著淡淡的暖意。灰濛濛的環形玻璃上,類似於遮罩的裝置緩緩收起,在姜簡的視野內,塔外囚室的景象一覽無餘。
姜簡用餘光留意著中央塔台,控制著唐尹的手仍舊用著幾分力,緊接著,就聽見塔台的提示音響起:「3640號已從關押名單中除名。」
手上的鐐銬瞬間打開,墜落在地下。
他的階下囚身份被解除了。
他回眸看向唐尹,這竟是在服軟示好嗎?
只是唐尹垂頭,一言不發。
姜簡微微動了一下手腕:「解釋一下。」
唐尹低頭看著自己被緊緊禁錮著的脖頸,向他遞了個眼神。姜簡慢慢鬆開手,壓住心裡淡淡的不適感,看著唐尹恭敬地點了一下頭,轉身往中央塔台裡面走。
姜簡時刻做著制服他的準備,緊隨其後。
塔台里是通透又開放式的一片區域,寬而長的白色辦公長桌一排接著一排,顯示器整齊地擺放在桌上,椅子七零八落地放著,在整個區域的圓心位置,有一個看上去很舒服的沙發躺椅。
姜簡淡淡地從躺椅扶手上的按鍵上收回目光。
顯然,那並不是純粹休息躺椅。
「這個世界已經被廢棄很久了,它現在唯一的價值,它被重新啟用只有一種可能。」唐尹轉頭看他,「有人要來取回自己的記憶。」
姜簡不置可否。
「除了那位先生在每個世界來去自由外,能重新啟動這個世界的人只有一位,送你們進來的那位——其實唐尹這個名字,也是他的。當然,你也可以這麼稱呼每一個我。
「唐先生是場記系統和記憶屏蔽系統的負責人,也是我的創造者。
「我的工作是對他所建立一切系統的安全負責。畢竟這個世界當初是他親自關閉的,你們剛來的時候,我判斷這次的開啟是有人脅迫他的結果,所以……」
所以才按照這個節目世界最基本的運轉模式,為他們開啟了囚室。
姜簡聽到一半便明白,那位演播中心裡的調酒師,才是真正的唐尹。
曾在青巒村與他通過電話的、在曙光二中調查周星海死亡一案的、以及眼前這位「唐尹」,都是他創造出來的安全程序。
他仔細回味著程序「唐尹」的話。
他和鍾洵離開青巒村來到地圖外、曙光二中里周星海身亡,原來都算是不穩定因素嗎?
倘若他沒有撥打他所謂運行密碼的那串電話,倘若當初鍾洵沒有利用自己的權限修改他們的身份屬性,他們和唐尹的見面方式,又是否會有所不同?
姜簡壓下不斷思考和提問的念頭,仔細看了看面前的男人,腦海里浮現出那位調酒師的形象。
如果不仔細留意,真的很難將一個器宇軒昂、眉間猙獰的年輕男人,和一個兩鬢添白、身形佝僂的老人形象聯繫在一起,只有像現在這樣努力聚焦回想,才能發現他們眉眼輪廓的相似之處。
何況,調酒師的眉骨上並無那一道疤。
「知道我的運行密碼的人只有兩位,除了他,另一位已經去世了。」唐尹邊說邊將姜簡帶到桌前,「他不可能放任他人得知我的密碼,說明你們是他認可、選擇的人。」
看樣子,唐尹並不知道他在新人測試中遭遇的事情,也不了解他這串密碼是怎麼拿到的。
不過姜簡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他目光只是在唐尹的身上短暫地停留了一下。
如果真的是一段普通的程序指令,它們只需要根據已經寫好的邏輯和條件判斷執行即可,但唐尹的這番話里,除了判斷,竟多了幾分主觀思考的意味在其中。這是也是原本就給他設定好的內容嗎?
姜簡腦海里突然閃過寄居在他腕帶里的099號場記。
這些AI場記會像唐尹這樣有自己的形態,會思考嗎?
另一方面,調酒師唐尹把他和鍾洵送到這裡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似乎是識別出了他的探究神態,唐尹字正腔圓地說:「我按照程序設定行事,無法解開您的困惑。不過唐先生在這個世界裡備份了他自己的記憶,提供給擁有密碼的人,也就是說這些內容現在同樣對您開放。您想知道的事情,或許在他的記憶里能夠找到答案。」
姜簡眼眸微亮,很快神情又凝重起來。
「那個先不急。請問可以告訴我,怎樣取回記憶嗎?」姜簡分得清孰輕孰重,「我聽說需要解除記憶屏蔽,具體應該怎麼操作?」
「最安全也是最簡單粗暴的方法,是從外部破解並關閉唐先生的屏蔽系統,但這個方法是有門檻的。」
說著,唐尹抬手敲擊了桌上的一塊屏幕。
塔台中央的所有顯示屏都依次亮起。
除了他點擊的那塊屏幕,其餘的屏幕上流動地呈現出一塊又一塊深棕色的格子,仿佛貯藏中藥材的抽斗式百子櫃,十分規整。每個方格上都有短短一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