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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實體,不是幻覺。
他深呼吸,緩緩探向男人的鼻息和脖頸,緊接著撥開眼皮觀察瞳孔。
片刻之後,他微微垂眸,替這位不知姓名的男人合上了雙眼。
「節哀。」姜簡自言自語道。
說完,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塊從別人身上搶來的被子,迅速扔下床,略顯嫌棄地撣了撣自己的身體。
起身,穿過滿地狼藉,鑽進衛生間。
衛生間裡的景象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排風扇呼呼吹著,浴巾、毛巾和紙巾散落一地,地面上的積水從淋浴室一直蔓延到衛生間門口,淋浴室的玻璃門大敞,噴頭嘀嗒還在滴水。
瓶瓶罐罐東倒西歪,馬桶蓋沒有蓋,裡面堵塞著很多沾水後變濕的文件,角落裡還漂了一塊肥皂。
姜簡頭皮發麻,眼皮跳了跳。被潔癖不斷挑動的神經化作太陽穴突突直跳的青筋。
他強忍著心中的不適,放棄全身沖洗,埋頭在水池前開始洗手。
一遍。
兩遍。
……
五遍。
既然是酒店,客房服務應該能送來一瓶消毒噴霧吧。
他正想著,關掉水頭,抬頭在滿是水蒸氣的鏡字上看見一行歪歪斜斜的字——
離開房間前請回答以下問題:
1、死者是什麼人
2、死者死亡時間
字像是用手指在水霧上划過寫成的。
艱難讀完後,水汽漸漸消散,只有他掩在黑髮下的臉倒映在鏡中。
一分鐘後,姜簡甩著手上的水珠走出來,從柜子里抱了床新被子,將自己裹了起來。
隨手翻看了兩眼活頁筆記本,然後躺下,表情冷漠地閉上了眼。
「……?」
「就又睡、睡了?」
「他是怎麼做到和死者同床共枕這麼久的?」
「臥槽誰能告訴我這個新人到底是天然呆反應遲鈍,還是可怕到連身邊躺著屍體都不害怕?」
巨屏下,圍觀的人交頭接耳起來。
鏡頭在姜簡躺下後就拉遠,以俯瞰角度拍攝全屋。
他似乎極困,沒有絲毫解謎的動力,背對死者側躺著,被子嚴嚴實實裹在身上,不出一會便沒了動靜,陷入熟睡。
「我記得新人測試有時長限制吧?他要是把這一小時睡滿了,豈不是……」
「考核不通過,直接發配荒蕪之地,有去無回。」
「我當時考核是有AI場記倒計時提示的。」
「你覺得睡成這樣能聽見場記的聲音?」
屏幕里的姜簡感到寒冷,抬手將被子蓋過頭頂,把自己蒙了起來。
然而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消極態度惹怒了在場的觀眾。
「能不坑人了嗎?他到底什麼時候開始?」
「要不是聽說這場新人考核里可能會有咱們下一關的線索,誰他媽大早晨過來!」
公共大廳能看到倒計時,時間一點點流逝,人們的耐心愈發稀少,低語逐漸變為憤怒的謾罵,人群的窸窸窣窣也變為嗡嗡作響。
「吱——呀——」
忽然一道悽厲發澀的開門聲瞬間蓋過吵鬧。
循聲而望,公共大廳笨重而堂皇的木質大門緩緩打開,摩擦著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修長的腿邁著隨意的步伐,踩在透亮發白的地面磚塊上,一位矜貴帥氣的男人走進人們的視野。
方才嘈雜的大廳霎時安靜下來,連指著屏幕吵嚷的人也立即噤了聲,紛紛望向他。
緩步走來的男人眉目桀驁,銀髮狂野地梳向腦後,每一根頭髮絲里都寫著盛氣凌人。
他兩指間隨意捏著酒杯,裡面冰塊輕輕搖晃。
那雙鳳眼微斜,眼尾上翹,隱隱含著笑意。
「鍾……他他他不是去荒蕪之地了嗎?」
「竟然還能活著回來?」
有人認出了他,瞳孔緊縮,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猶如白晝里見到了魑魅。
然而他並沒有理會他們,隻身朝大廳側面的樓梯走去。
走到二樓時,他的步伐頓住,瀟灑地轉身倚欄,抿了一口酒,悠悠將目光投向大屏幕,若有所思。
「呼!」
床上的人像是從夢魘中驚醒一般,忽然扯開被子猛地坐了起來,扶著額頭大口呼吸。
緩過來後,姜簡抱著被子,放空地發了兩秒呆。
捲曲的黑髮被汗水浸濕,粘在他漂亮的額前。
「三次倒計時都沒叫醒你,沒想到缺氧把你叫醒了。」
房間裡響起缺少抑揚頓挫的機械聲音,他四下張望,甩了甩凌亂的頭髮,瞬間打起精神。
「我在這裡,桌上的腕帶設備。」機械聲指引他下床。
桌上雜亂無章,多功能排插上面滿滿當當,USB接口和數據線蜿蜒纏繞。
死者的筆記本電腦、相機包亂糟糟堆在一起,姜簡在桌上撥拉了一下,拿起遙控器先關了空調。
筆記本電腦的鍵盤上躺著一條黑色腕帶,姜簡看到後隨手拿起把玩,指尖輕輕叩著中央輕薄透明的小屏幕,冷靜無比:「解釋一下?」
腕帶里傳來「嘎嘣」一聲:「這裡是《絕對人設》綜藝現場,我是099號場記,負責記錄嘉賓言行反應。歡迎您應邀參加本節目。現在是測試環節,完成測試任務即可離開房間,獲取人設,進入正式節目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