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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不是正當防衛的姿態。
而是條件反射下的訓練有素,甚至必要時可以一擊致命。
眼前的場景,似乎是對陳夕清和卜蒙對他毫不掩飾的忌諱,還有那無人生還中唯一倖存的傳言,最好的回饋和解釋。
睡前的互相試探讓他並未對鍾洵的調侃有片刻放鬆警惕,但此情此景讓姜簡忽然生出了幾分好奇。
他究竟是被多少險境淬鍊成如今這般鋒利模樣的?
餘光一瞥,阿松水汪汪的眼睛凝視著他。
「鬆手吧。」他站在鍾洵身後,神色冷淡,「再這樣下去就不是正當防衛了。」
鍾洵沒有回頭,只說:「先給我找條繩子。」
姜簡在阿松家的小雜物房找了一條繩子,看見鍾洵把他綁在椅子上。
「還挺熟練。」他客觀評價了一番。
鍾洵偏過頭:「想學嗎?想學我教你。」
他怎麼這麼好為人師?什麼毛病?
姜簡聞言毫無表情:「謝謝不用。」
見他綁好後,又道:「你可以先出去嗎?我想和他說兩句。」
*
「利用完就一腳踹開?我是工具人?」
鍾洵單手插兜自言自語走到屋外,另一隻手把玩著從阿鬆手里奪走的刀。
外面雨勢比之先前要小了些,他隨手將刀往地下一扔,靠在牆上啟動腕帶設備。
「怎麼樣?」從腕帶里傳來的聲音里有一絲雀躍,「他像那個人嗎?」
鍾洵指尖敲了敲屏幕,不屑道:「你是001號場記,能不能別這麼八卦?」
「這可是第299個和他相似的人了。」001號場記翻開雲端記錄,「不過好像沒有以前那些長得像。屋裡這位明顯更瘦,有點大病未愈的感覺。」
「他確實是更健康一些,不過體能一向都不怎麼好。」
雨聲稀釋了鍾洵聲音的大小,卻沒能蓋住他語氣里的繾綣和柔和。
他曾經拉著那個人在操場上跑步,看他平靜的眼眸盯著自己,大口大口喘氣,明明一點都不想跑,卻表現不出任何討厭和拒絕的模樣,心裡就不由自主地抽動。
「不過根據記錄,屋裡這位應該是第一個用『姜簡』這個名字在你面前出現的人吧。長得像他,連名字也一樣,就連表情也像極了。」001號擔憂地說,「上回遭的罪已經夠多了。對你來說,真的沒事?」
「我知道的,他不是他。」鍾洵篤定地說。
「你確定?」
「剛才我離開房間的時候,看見他在偷偷給那小孩鬆綁。」鍾洵抬手伸出屋檐外,幾滴豆大的雨珠落進他的掌心,「你說這叫什麼呢?」
001號:「心軟?同情?惻隱之心?」
鍾洵淡淡笑了一聲,不置可否:「真正的姜簡可比他無情多了。」
*
阿松看著姜簡蹲在他面前,三下兩下解開了鍾洵綁住他的繩子,怔愣片刻,忽地笑出來。
「老好人嗎?你覺得這樣我就會感謝你?」
他仰頭瞪著姜簡,兩手還維持著先前的動作,交扣在椅背後。
姜簡隨手把繩子扔在地下,抬手,食指抵上阿松的額頭,分明眉眼溫柔,說出來的話卻異常冰冷:「我需要你的感謝嗎?你的目標原本就不是鍾洵,而是我,不對嗎?」
雷電下的天光乍破,那刀尖分明是對準了他自己。
他和阿松在那一瞬間目光相對,下一秒,阿松才微微偏了手腕朝熟睡的鐘洵刺去。殊不知鍾洵比他想像得還要敏銳和警覺。
阿松定定望著他,忽然綻開笑容:「誰讓你拒絕和我同、床、共、枕。」
他把最後四個字拖得極長,曖昧又婉轉,神情和語氣完全不像人們對山村少年的刻板印象。
「啊,原來是這樣。」姜簡想到他拒絕阿松時他垂下的眼眸,瞭然點頭,表情淡然,緩緩起身,「那你去和鍾洵說一聲,今晚他睡你屋。」
說著就已經重新爬上了床,疲倦地鑽進被窩,輕輕拍了拍原本鍾洵躺過的地方。
阿松蹙眉:「……就這?」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我剛才可是差點就殺了你啊?!」少年跳起來,神情激動,「你就這麼放心地睡了?還允許我躺你旁邊?」
「……」
姜簡被他尖銳激動的聲音吵得耳朵疼。
他揉了揉耳朵,轉身背對著阿松,聲音縹緲:「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想殺我的話,儘管來。」
話里的寒意一點點蔓延到阿松的脊背,他不禁渾身激靈,雙腿一軟,趔趄地跌坐回去。
他動了動嘴唇,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姜簡已經陷入了沉睡。
雨聲淅瀝,屋內一片寂靜。
半晌,阿松輕輕爬上床,俯身看著姜簡。
沒有血色的皮膚顯得十分脆弱,平靜又均勻的呼吸仿佛處在恬靜安然的夢境。他朝姜簡伸出手,在觸碰到他的瞬間聽見一聲低喃般的囈語。
不由愣在原地。
雙手懸在空中不住地顫抖。
「下來。」
身後冷不丁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阿松回頭,只見鍾洵站在床前,森然鷙視。
*
雨過天晴,日上三竿姜簡才被陽光喚醒,揉著頭髮走出去,看見鍾洵正哼著歌,一臉怡然自得地在灶前生火,腳邊堆滿了砍好的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