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頁
他沒有注意到,顧稔坐在代碼前偷偷動了手指。
唐尹的日子變得普通而平凡,他站在吧檯前,迎來送往著一個又一個神色各異的節目嘉賓,偶爾在酒吧空無一人的時候,眼神中會露出一絲茫然。
有一天,名叫顧稔的客人來點了一杯Faizal的酒。
「對不起,這裡沒有這種酒。」他禮貌而歉意地笑道。
顧稔看著他:「會有的,你想著這酒的名字,去研製它,如果你發現眼前閃過白光,不用擔心,繼續想下去,它不會傷害你。」
「今天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這些話也不知道你能記多少。」顧稔皺了一下眉,繼續說,「那天我悄悄把我們之前找出來的漏洞復原了,沒有人能永遠被屏蔽記憶,就算觸發屏蔽的閃白機制也不會被提示報錯。」
「你的記憶和記憶屏蔽的原始數據我都備份在你給自己創建的那個高塔囚室世界了,讓那個眼上帶疤的管理員負責看守了。」
唐尹沒有懷疑顧稔講話的真實性,他眨眨眼問:「眼上帶疤是什麼意思?」
顧稔聳肩:「你自己說的,你第一次喬裝打扮將女兒送到外面時,就是這麼化妝的。」
話音剛落,顧稔在他面前吐了一口血。
唐尹大驚,連忙拿出手帕遞給他。
顧稔擺擺手,面無表情地擦掉嘴角的血:「沒事,無非是我在你這兒越久,他越害怕。先走了,我還想活著做點其他事情呢。」
他揮手離開,唐尹眼中驀地閃過一道白光。
那天晚上,他把工作換給了其他人,自己則在酒吧里枯坐了一晚上。
而後,他的記憶戛然而止。
姜簡長長吐了一口氣,唐尹在酒吧最後一面見到的顧稔,和他抓捕他那天穿得一模一樣。
「那個白光,我也體會過。」鍾洵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他們初到曙光二中那時,他有幾次對姜簡身份產生懷疑。莫名的熟悉感越強,他就越覺得這次他遇到的人是真的。
那時眼前總是偶爾閃過一道白光,現在想來,或許是記憶屏蔽在起作用。
「為什麼我沒有唐尹厲害?他怎麼一晚上就想起來了?」
如果他能一晚上就意識到此姜簡就是真的姜簡,他還能等到現在才抱著他看電影?
姜簡看著突然孩子氣的鐘洵,忍俊不禁。
「說明顧稔修復的漏洞只作用在唐尹身上了。」他想了想說,「而且在我們進來之後記憶屏蔽系統肯定也有升級,看我們這些嘉賓的方格里備份的記憶最多只到進節目之前就知道了。」
他們跟著唐尹的記憶,幾乎將節目系統的設計邏輯摸清楚了。在演播中心最上面幾層普通嘉賓無法到達的地方,便搭建著這個龐大的系統,他們把從費澤爾時代就來到這個世界的研究員們也約束起來,讓他們在各自的世界或縫隙地帶監管者節目世界的穩定。
無論場記系統、獎懲系統還是節目選擇和人設系統,都是姜繁為了將嘉賓們永遠留在這裡、供外面的人當成直播觀測的手段。
「他自己想要什麼呢?」鍾洵擰眉,他的太陽穴有一瞬的刺痛,「他到底是怎麼拿到原本屬於任繁星的宿主身份?而且好不容易變成宿主,把這個世界按照他的意志改造了,現在又讓我來接替他……」
這人是姜簡的親哥哥沒錯吧?為什麼比姜簡那根直腦筋要蜿蜒曲折得多?
姜簡沉下眼眸:「等見到他,直接問他本人吧。」
*
「咔嚓——」
斷裂聲響徹房間,又一片樹葉連帶著它的枝杈往地下沉沉墜去。
姜繁隱在黑暗中,將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下。
「到底發生什麼了?為什麼我一回來就看見樓外全是人?」
唐尹垂下眼眸,不卑不亢地說:「鍾洵精神不穩定,多個世界受到影響,直播斷開,場外那些觀眾以為發生了意外,來討說法了。」
他們本就不是什么正經節目組,說法是討不到的。
人,更進不來。
於是騷亂橫生。
「還有呢?」姜繁睨了他一眼。
「人潮中的意識波動影響了意識之樹,它應該觸發了某種自御機制,所有滯留在演播中心的嘉賓都被送到了節目世界,場記系統……也癱瘓了,那邊統籌正在負責搶修。」
姜繁靜靜望著唐尹,想到他和自己攤牌說記憶恢復的那天。
他並沒有將這個懦弱又脆弱的老人放在心上。他的主動攤牌是害怕自己責罰,並且頗和他心意地當起了他低眉順眼的奴僕,再也不提出去看他家人的話。
姜繁只當他是個好用聽話的工具,只要他不親自觸碰節目系統就行。
他不願意承認,在這個世界裡他也只認唐尹這一個工具。
畢竟當初他來到這裡算起,他與唐尹相處的時間最長。
可是現在……
姜繁在屏幕上隨手點了一下,鍾洵和姜簡的節目畫面沒有如期呈現在他面前。
「還有呢?」他雲淡風輕地問,舌尖抵到後槽牙,「他們人呢?」
唐尹,留不得了。
「我不知道。」唐尹輕輕笑了一下。
他的笑意很快僵住,七竅在姜繁的注視之下開始流下。這就是意識之樹的第四任宿主,他的前輩最新研究,唯有他開發出了用精神力殺人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