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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慌的聲音聽起來特別好玩,隋欽好笑道:「走到明天早上, 正好去學校?」
「……」
「坐好了。」
隋欽弓起身體後,從林白榆的角度看, 身形瘦削,校服外套底下也空出腰身。
她心裡不是滋味。
那樣的家庭里, 隋欽肯定是沒辦法吃到好吃的。
之前她讓隋欽搬出來, 他又不願意, 他也不願意接受她一日三餐的投餵……
林白榆揪住他的衣服,「好了。」
隋欽沒動, 而是問:「就這麼放心, 不怕我把你賣了?」
林白榆柔聲:「你不是這樣的人。」
再說了,他要是想做壞事也不可能等到現在。
隋欽騎車很穩,風把他的校服吹得鼓起來, 林白榆在背後很是安全, 頭髮飄揚, 看著路邊的景色後退。
靜謐的街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懸月看著少年載著少女,穿行在城市裡。
熾熱又勇敢的青春。
多年以後林白榆已經不記得籃球場的樣子,但她還是能記得那滿天繁星與路過城市之間,吹過的溫柔風。
林白榆忽然想起來:「你是不是還沒和我說生日快樂?」
她想聽他說。
林白榆的聲音許被風聲淹沒。
隋欽越是不說,林白榆越想聽,她懷疑他可能沒聽見,於是一直等到到自家小區外。
林白榆跳下來。
少年鬆開手,借著腿撐在地上,坐在自行車上看她。
「我想聽你祝我生日快樂。」
「說過了。」
「哪有,我都沒聽見。」
「風都聽見了。」
林白榆鼓著臉看他。
溫柔的月光灑在隋欽身上,他眼裡映著璀璨的星辰。
隋欽望著她,抬起眼皮,唇邊扯出細微不可見的弧度:「生日快樂。」
歡迎來到十八歲的世界,林白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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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林白榆剛打開門,就聽見了柳芳的聲音。
柳芳坐在客廳里,林白榆絲毫不知道她剛才還在窗邊看著她和隋欽在樓下說話。
林白榆忐忑:「媽媽,你沒睡嗎?」
她雖然有時候任性,但從來沒有凌晨回家過,更何況,還是和男生單獨出去。
柳芳看著她:「去哪兒了?」
因為女兒一向乖巧,她也沒懷疑,一覺醒來,打算去看看她被子有沒有蓋好,才知道女兒不在家。
火急火燎打算出門,剛好看到樓下的人。
今晚大概是糊弄不過去了,林白榆只好實話實說:「去體育館看星星了。」
「那個男生是誰?」
「同學。」
「就你一個人和男同學一起?」
「……嗯。」
林白榆這才知道她看見了。
「林白榆,你怎麼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大半夜和男同學單獨在外面,你知道有多危險嗎?你要是出事了,我怎麼辦?你讓媽媽怎麼活?」
「隋欽不會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平時怎麼教你的,你以前不會這麼不懂事的,你為什麼單獨和他一起?」
還看星星,一看就知道心思。
任誰知道的第一反應,都無法對隋欽產生好感。
林白榆一面愧疚沒告訴母親,一面又不能無視母親在不知情情況下對隋欽的反感。
「媽媽,我之前有件事沒說。」
「還記得我之前問過您有沒有想過我的傷口都去哪兒了麼,您當時說可能被老天爺收走了,那隋欽就是那個老天爺。」
林白榆認認真真地說。
「我十七年的平安,都因為隋欽。」
這一答案,讓柳芳震撼到了極點。
原來,有這樣的好事發生,真的有人在承擔不好的事。
她的女兒被選為幸運兒,這個世界上的另外一個人,成了她女兒的苦難承受者。
作為一個母親,她很難不感謝對方。
客廳里寂靜無聲,柳芳開口:「你怎麼知道的?」
林白榆說:「我發現的。我這段時間其實受過傷,都出現在了他身上。我手被美術刀割傷,他手就破了,我上學期發燒,他也發燒很久。還有他臉上那個傷疤,本來應該是我的。」
臉上?柳芳嚇得立刻去摸她的臉,自然現在觸碰到的就是光潔無瑕的肌膚。
「臉受傷?哪裡?」
林白榆嗯了聲:「這裡。」
柳芳手撫上眼下的位置,她沒有看清樓下那個男生的臉,也沒看到他這裡有傷疤。
「就這些,你確定的?」
「這些還不夠嗎?」林白榆問:「臉上的傷口那次比較特殊,我能夠確定的。」
柳芳深呼吸,平靜下來。
「星星,我感激對方替你承受了這麼多,但從媽媽的角度看,你怎麼知道他會不會因為這個心生怨恨,會不會對你做什麼來求自保?」
常人承受了十幾年無理由的傷痛,又怎麼會沒有怨恨。
她感激,但更擔憂,她是自私的。
柳芳知道自己是自私的,這種不對等的關係,註定了如此,她可以在其它方面補償他,但不是賠上女兒。
那她寧願從來沒有過傷口替代這件事。
林白榆聽得嗓子眼發澀:「可是媽媽,他不是這樣的人,我不想你這樣揣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