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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在了林白榆的身邊。
兩個人同處一條水平線上,林白榆正面是跑道,隋欽在她身側,背對跑道。
林白榆轉過頭。
隋欽偏過臉。
兩道視線撞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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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林白榆見到了歸來的秦北北。
她戴了短髮的假髮,又戴了個鴨舌帽,看起來像是個電影裡的酷girl,露出下半張臉。
完全看不出來昨天早上她有多脆弱的一面。
因為很多同學都沒來,所以一班不少椅子都是空的,林白榆拉著她去了後面坐著。
她斟酌了許久,才問:「北北,你為什麼剪了頭髮?」
秦北北唔了一聲:「生病了,醫生說長發不好。」
林白榆說:「你以前不是長發。」
秦北北抿了下唇,露出一個笑容:「和現在比,那以前的不就是長發嘛。」
她抬起腿,手肘搭在膝蓋上,說:「等我病好了,我的頭髮就長出來了。」
林白榆低眼。
什麼病會讓醫生說長發不好。
她昨晚回去之後搜索了,出現最多的便是需要化療的病。
秦北北之前拒絕報名運動會比賽的理由是心臟病,林白榆當時並沒有信。
或許,在秦北北眼裡,心臟病都更好一些。
林白榆想起夢裡雙目失明的自己,如果是她,她也寧願是普通的心臟病。
這樣,她就可以避免被「大伯」一家桎梏,也能夠看清隋欽長大後是什麼樣子的。
甚至於,她都不知道自己和隋欽的下場是什麼。
林白榆只夢到手術後的自己被大伯帶了回去,而隋欽是被抓走了——夢裡的他們,又是什麼樣的結局呢?
上午是方雲旗的跳遠預賽。
因為秦北北上次的離開,所以這次的廣播只有林白榆一個女生,她搬了個椅子坐在他們廣播台邊上。
小紙條很多都是隨手撕的紙,一句兩句,林白榆一抓,就能抓出來幾張寫著名字的。
林白榆調了下麥,烏黑的頭髮垂到身前,襯出精緻白皙的臉龐,婉轉動聽的廣播稿從學校的喇叭里傳出去。
「臥槽,這是誰的聲音?」
「高三的學姐。」
「念到我名字了!但我比賽還沒開始啊!要是晚一會念,我肯定是第一了!」
隋欽從人群中穿過,瞥了眼剛才說話的男生。
他的對手之一。
隋欽睨了眼廣播台,林白榆坐在桌後,纖白細長的手搭在麥上,然後將麥推遠了。
她和秦北北在說話,兩個人是截然不同的性格,林白榆是朝氣蓬勃的,眉眼儘是光。
秦北北小聲說:「到方雲旗了,看他能跳多遠。」
方雲旗之前說得倒是沒錯,他腿很長,也一天到晚運動量不小,輕而易舉就跨出了最遠的距離。
把十班一個文弱男生的一米四比到了塵埃里。
林白榆呀道:「他第一呢,待會決賽一起,肯定也是。」
秦北北嘴硬:「那可不一定。」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雲旗隔著那麼遠都能聽到這裡的嫌棄,往她們這裡看了眼,還做了個鬼臉。
秦北北扭頭:「好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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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飯時,方雲旗興致勃勃:「林白榆,我已經聽見好幾個人說你念稿子好聽了,你真應該去廣播站。」
林白榆拒絕:「我可沒那麼閒。」
方雲旗:「那你現在在幹嘛?」
他下意識地問出口,才感覺自己是明知故問,因為秦北北她們全都看向了隋欽。
隋欽捏著水杯,似有所覺地回看。
秦北北笑嘻嘻:「當然是給某人念紙條了。」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不知道怎麼就被她說得曖昧起來,林白榆含糊地應了:「嗯。」
齊統咳嗽:「某人是誰?」
方雲旗陰陽怪氣道:「反正不是我。」
秦北北坐在他對面,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
林白榆看向隋欽,他正在看自己,他明明知道是誰,但他就是不開口認領。
這是個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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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一千五百米決賽。
秦北北壓著帽檐,「你寫了什麼,讓我看看。」
林白榆收起來,「待會你就知道了,現在看幹什麼呀,沒有懸念了。」
秦北北反駁:「我又不是隋欽,我要什麼懸念。」
坐在一旁的周文武已經是第無數次聽見這個名字了,心又被插了一刀,難怪之前林白榆這麼跟著隋欽走了。
比賽開始前,林白榆醞釀了好大一會兒,低頭熟悉台詞。
她抬頭看向跑道,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她看隋欽張開了雙手,枕在腦後。
他好像在看這裡,又好像不在。
林白榆凝視了幾秒,直接拿近了麥:「這條稿子寫給高三一班的隋欽同學,一千五百米的長度不算什麼。你相信什麼就會實現什麼,誰也阻止不了。」
裁判伸手。
隋欽微微彎下腰,作出起跑姿勢。
然後,他聽見林白榆溫柔堅定的聲音,經由風的傳遞,送到自己的耳朵里。
「隋欽,你一定會站在世界的盡頭,閃閃發光。」
「砰!」
林白榆最後一個音落下,裁判槍聲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