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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門一關,她又受制於林有志一家,看不見,無法求救。
她死在了摘下眼睛上紗布的前一晚,還來不及重新看世界,還來不及去找隋欽,還來不及等他被無罪釋放。
還來不及讓隋欽知道,她明天就可以看見了。
媒體們大肆宣揚,旁人說她福薄,再沒有一個隋欽從天而降,救她離開。
夢裡,是看不見盡頭的石階。
隋欽停在山腳下,站在台階前。
林白榆看不見男人的模樣,但她知道他是誰,原來冷淡少年成熟後,會是這樣挺拔高大。
昏黃的夢境裡,男人抬腳上山。
晨霧濃重,露水微濕,林白榆看著他背對著自己,上了三層,而後跪了下來,叩在石階上。
然後起來,上去,再叩。
每三步一叩首,無一例外。
從天色朦朧,到天光大亮,隋欽都不曾停下,好像這天地間只有他一人,每一個叩首都虔誠至極。
林白榆聽不見聲音,只覺得心口沉甸甸的。
他一定很疼。
他到底要求什麼,為什麼要如此的虔誠,是因為這樣才能夠如願嗎。
從清晨,到深夜。
九百九十九層台階,三百三十三個叩首。
他額上的血乾涸又新添,在台階上留下痕跡。
隋欽一步步踏上了山頂,背脊挺直,從不曾停下,惠寧寺終於出現在他的眼前。
鬱鬱蔥蔥的樹椏穿過惠寧寺的牆瓦,探出牆外,清晨的鐘聲終於被僧人撞響。
一聲又一聲。
隋欽踏上最後一層台階,跪在寧靜祥和的惠寧寺外,群山中,他如菩提子渺小。
林白榆追著他進了惠寧寺。
再看見場景,是在惠寧寺內,隋欽敬上三支香,跪在蒲團上,對著上方的菩薩跪拜,雙手合十。
「弟子隋欽,隨心而來,敬上三柱清香,願所求所念皆能如願。」
「一願我妻今生安樂。」
「二願我妻來世相逢。」
「三願菩薩保佑我妻,生生世世,無災無病,所有苦難都由我一人承受。」
蓮花之上,菩薩慈眉善目,面帶微笑,垂憐下方的信徒。
林白榆聽見了隋欽向菩薩許的願,每當她想去碰他時,都會從他的身上穿過。
她不再是真實存在,而是一個跟隨他來到惠寧寺的靈魂。
明明沒有聽見隋欽說「我妻」是誰,林白榆卻淚流滿面,她在他面前跪下,與他面對面。
隋欽他從沒想過,那次分開後就是天人永隔。
他看不見她,也不知道她在,只是虔誠地為他的妻子林白榆,向菩薩許願。
生生世世,無災無病,所有苦難皆落於他。
林白榆驚覺,這是不是自己的傷口病痛轉移到隋欽身上的真正原因?
是夢,還是前世今生?
林白榆張開嘴,發不出一道聲音,她望著垂眸闔眼的男人,水意氤氳,倒映出他的臉。
她所有的一切都因他而改變。
菩薩實現了他的願望。
林白榆緩緩湊近面前跪在蒲團上的隋欽,他額上是磕出來的血印,凝固又裂開。
她知道自己靈魂觸碰不到他,但還是與隋欽額頭相抵。
「咚!」
惠寧寺的鐘響了。
林白榆從夢中醒來,難過極了,從床上坐起,水霧瀰漫的眼眸看向窗外,窗外山間晨色,已然天亮。
一座千年古寺隱在雲霧中,鐘聲飄渺,裊裊梵音。
她好像夢到了自己的前世——
很久以前,隋欽來過惠寧寺。
他的每一次叩首,都在為他的妻祈福許願。
「求你歲歲平安,即使世界顛倒。」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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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林白榆醒來坐在床上沒有動過, 只是看著窗外。
山上的清晨很涼快,秦北北如今覺少,睜眼看見床頭坐著的影子,睡意頓時散去。
「星星?」她輕聲。
秦北北借著微光, 確定是林白榆, 只是林白榆一動不動, 好像沒聽見她的聲音。
一直到她挪到林白榆旁邊,秦北北才發現她在哭。
從頭到尾都沒出聲, 就那麼坐在那兒,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落進她的膝上衣服里, 氤氳出一片潮濕。
「星星,怎麼了?做噩夢了?」
怎麼算是噩夢呢, 林白榆心想,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夢, 她已經分不清是真是假。
她抱住秦北北,哽咽出聲:「北北, 我、我好像夢見我上輩子了, 心口難受……」
夢裡隋欽為了她, 登山叩首九百九十九層台階。
為了她,許下三個願望。
會不會她這輩子所有的安然無恙, 都是因為隋欽許的願望?
林白榆以前就懷疑過夢裡與現實的交換人生, 最終被隋欽否決,可現在,求菩薩又怎麼說?
一切都有跡可循。
秦北北拍了拍她的背, 「夢而已。」
林白榆說:「不是夢, 一定不是簡單的夢。」
沒有人能與她同體會, 因為她與隋欽的關係,與眾不同。
秦北北像媽媽哄孩子一樣,安慰著她,最後也不知道怎麼的,跟著難過。
她一點也不想告訴他們,自己的病治不好了。
她和林白榆說過的話,沒有實現的機會了。